“昨天晚上我在码头帮工，正忙着的时候我的妻子突然匆忙来找我，要我赶快回家。我以为家中出了事，于是抛下工作急忙回去。但是在回家的路上我才知道，原来家里没有出事，是有个人送给朱莉一颗价值很高的宝石。”

    “我当时并不相信，怎么会有人莫名其妙就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朱莉？而且朱莉还不认识他。我当时以为那颗宝石是假的，是别人哄骗朱莉的。但是经过鉴定之后却发现那是真的宝石，而且价值五枚金币。”

    “晚餐时朱莉告诉我，她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位老人，那位老人因为找不到自己的爱人而痛苦，朱莉为了安慰他，便将自己携带的玫瑰花送给他，老人为了回报朱莉，便给了她这枚宝石。”

    说到这里，中年人懊恼地捂着脸，痛苦地说：“我……我当时被昂贵的宝石冲昏了头脑。我以为我们终于遇到了好心人，是神明眷顾我们一家人，才让我们得到了这颗宝石，我以为这颗宝石是神明的恩赐。可是，仔细想想就知道，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发生？还发生在我们的身上。”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的话，如果神明真的眷顾我们的话，我们根本就不会遭受贫穷和苦难。我忘记了我一直教导朱莉的话，不明来历的东西不要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去拿。”

    “我只是想着，有了这颗宝石之后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朱莉不必再早起晚归辛苦卖花，她可以把时间花在学习上。她能穿上新衣服，不必因为衣服上的破洞而被同学嘲笑欺负。我的妻子也能轻松一些，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却还要辛苦工作和做家务，有了钱之后就能请个保姆，让她好好休息。而我自己，也不必忍受工厂里工头的折磨，不必在辛苦工作了一天之后回到家却只能喝土豆汤。我也想大口吃肉，吃白面包，每天都吃。”

    “我只是想着，想着以后我们家的生活能变得更好，我只是……”

    中年人痛苦地捂住脸，他喉头哽咽，再也说不出下去了。无边的悔恨折磨着他，眼泪从粗糙的手指缝中流出，一滴滴落在桌面上。

    艾琳把脸转到一旁，悄悄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水。

    擦完泪水之后，艾琳偷偷看袁泽的表情。

    她相信没有人能在如此悲切的叙述面前无动于衷，袁泽肯定也眼含热泪，避开别人悄悄擦拭眼泪。

    然而，袁泽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疏离，仿佛他只是一尊雕像，而不是有泪有血的真实人类。

    不可思议，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冷血的人！

    艾琳看着他这副表情，突然觉得火气上涌，她恶狠狠地盯着袁泽看，似乎要用眼神把他戳个对穿。

    艾琳的眼神太过明显，袁泽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只能扭过头眼不见为净。

    痛苦与悲伤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尤其是高位者存在的地方，这些痛苦与悲伤会成倍的出现。就算是袁泽的真实自我所照耀的地方，依然有无数生命因它而死亡，因它而哭泣，因它而悔恨。

    袁泽并没有听到所有的悲伤与痛苦的话语，但是仅仅是其中流露出来的千万分之一，依然令他痛苦不已，这些话语从未有一刻停歇，只要真实自我还存在，它就无法避免。

    这就是高位者的宿命，它们吸引着也聆听着，世界上所有生灵的呢喃。

    袁泽觉得自己大概是习惯了吧，习惯了不去悲伤，习惯了不去共情，习惯了不去感同身受，否则他总有一天会被这些呢喃拽入深渊。

    高位者的低声细语，能让低位者陷入疯狂。低位者的低声细语，同样能让高位者迈入混沌与狂乱。

    所以许多高位者选择陷入沉眠，隔绝那些永不间断的呢喃，唯有大声的祈求与符合心意的祭品，才能让高位者自沉眠中苏醒。

    房间里此时安静的出奇，艾琳与袁泽各怀心思，谁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中年人压抑的低声哭泣。

    中年人胡乱地擦拭着眼泪，沙哑着说：“后来，晚餐过后，朱莉便自己回房间睡觉了。我随身带着那颗宝石，因为老想着宝石的事情，晚上睡觉也睡不安稳。半夜时，突然听到一声叫喊，我以为是朱莉做噩梦了，于是便起床去看看她。可是，等我打开房门之后，朱莉已经不见了。”

    艾琳问道：“你听到声音到起床去找她，中间过了多久？”

    中年人仔细想了想，说：“没多久，也就几分钟吧，我听到声音后就起床了，中间没有去别的地方，直接就走到了朱莉的门口。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家很小，从这间房走到那间房用不了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