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枫已经被面前的高个儿青年堵在教室里半个小时了。
她是个文静的女生,对于这样给自己带来困扰的行为,也只是用轻轻蹙起的眉头表示不满,又或者说,是不安。
茶融露出一个尴尬的憨笑,示意华枫采访已经接近尾声。
“所以说”茶融收起录音笔,“您这星期都没有再见到过罗薇珊?”
华枫颔首,额发随着低头盖过眉毛,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对……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上周五……后来,不论我怎么联系,都找不到她。”她顿了顿,微微抬起了头:“您还有别的事吗?”
“啊——没了没了,真是耽误您时间了啊,其实我们本来不至于磨蹭这么久的,只要——”
华枫只觉得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在那之后的瞬间,奇异的碧色光辉从对面的男人的右眼中漏了出来。
“您肯说实话实说。”
下一秒,茶融的右眼受到了冲击,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而是在灵性或者其他什么层次,他右眼的干涉被另一股魔力的激流阻碍了。但这已经无关紧要,面前的女高中生身份已经验明。
茫然的表情浮现在华枫的脸上,像是懊悔自己不该下意识地反击。
她轻易地暴露了魔术师的身份——茶融的同类。
“好了,我想您可以坦白了。”
华枫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中已经噙满泪水。
“我不知道小珊还活不活着——我早警告过她。”
茶融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把手中的那张照片递过去。
照片上的,是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尸。
尸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比起错位变形的关节并不能在第一时间抓人眼球,更具冲击感的是,尸体的面部消失了。
并不是被划得不可辨认或者酸液毁容的那种“消失”,这个女孩儿所遭遇的远没有这么温和。
——她的整张脸皮,被剥下来了。
“大概还是上个学期的时候,我注意到小珊开始注重打扮了……本来她是那种性格阴沉的优等生,就在那段时间突然阳光了起来。那时候,我就想她应该是恋爱了……”
“但!”好像是被回忆刺痛了一样,华枫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眼中氤氲的悲伤转化为愤怒:“我没有想到,她交往的对象,居然不是人类!”
“狼人……”
茶融和华枫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个词。
华枫沮丧地垂下头,十根手指在长裙上揉出皱痕:“也可能不是狼人……但我知道的,那绝对是体内流着非人血脉的什么异类……是身为魔术师的我会本能性地警惕的东西。但是,但是!”少女一边啜泣一边痛苦地抓挠着头发:“我却无法向小珊证明这一点……”
茶融叹息着点点头,他想起酒红曾经说过的话:“拯救也好,毁灭也罢,只有非此世的造物才有互相撼动的能力,常世的方法论对于异常从根本上就不适用。
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异常是选择嗤笑着正常,并以这种暧昧的态度确凿地存续至今的存在。”
“我不止一次地劝过小珊和他分手,但热恋中的女孩儿是听不进劝告的,再说我也根本无法拿出证明这种荒诞事的证据……再后来,连我自己都想,他俩是不是真的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可是……”
“可是就在这个周末,在本市一栋废弃大楼里发现了一具身份不明的年轻女性尸体。”茶融把手中的照片递过去,“身份还没有验明。”
华枫的手伸了又缩回去,终于还是没有接过来。
“我宁愿相信那只是一具无名女尸,我……”
“我宁愿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可怜人,代替小珊遭遇了这个惨祸。”华枫接着只是落泪,挤出一个勉为其难的笑容:“您怎么想我都无所谓,毕竟……说出这种话确实自私的过分了……”
茶融没有再理会华枫,他收拾了东西,径直走向教室门口。
“带我去找罗薇珊的男朋友吧。”
“后来,华枫带我找到了罗薇珊的恋人——钱杉,据他的邻居们反映,钱杉并不是一个人居住,还带着一个弟弟,邻里街坊都没见过他们的父母,本来兄弟俩一个是上班族一个是在校学生,每天出门回家时间都很规律,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出门的却只有弟弟一个人了。不过,邻里之间彼此也都不熟,其他的他们也不清楚了,情况就是这样。”茶融说着合上了记事本,把自己扔到沙发上,他跑了一上午,可算是能歇歇了。
酒红呷了一口咖啡:“那他本人怎么说呢?仅靠街头巷尾的风言风语和那个女孩儿的一面之词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茶融耸耸肩:“其他的就没什么有用的了,我叫了半天门,也没人开门,兄弟俩要么是不在家;要么——”
“他们不想见你。”
“不过,”青年扬扬手机,“我从门缝里塞进去了一张名片,如果他有意,会联系我们的。
就比如现在。”
茶融按下屏幕上那个绿色的按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圆滑老到:“啊——是钱先生吧?我就知道您一定会跟我联系的——”
“我是钱彬。我在窗外。让我进来。”
“哎,哦,钱彬……?是钱先生的弟弟吧,话说你在窗外?窗外……可这里是五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窗,窗户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