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逐渐停下，威廉在车厢里眺望着这块德意志少有的安宁之地。通往米歇尔城堡的道路一旁是莽莽苍苍的阿尔卑斯山麓。群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林因为积雪披上了一层白袍。一路上依然廖无人烟，但是因为如画的美丽风光，威廉不觉得这里缺少生气。冬日的暖阳从玻璃窗中射进车厢，沉睡了上百年的古木此时也有了气息。对于不久前还在狭小的忏悔室里被浓烟熏得难受的威廉来说，穿越来到巴伐利亚的边陲小镇算得上是幸运无比。

    “该走山路了，希望您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老学究。”米歇尔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小兄弟会的修士都要求种地务农。”威廉自信地回答道，这次穿越神奇地让他的身体重回青春，他丝毫不担心自己以前那副缺乏营养和阳光的身躯会成为阻碍。

    威廉走下了马车，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山中浅黄色的城堡。和威廉印象中那些把石料稍作加工就开始搭建的丑陋要塞或者高耸削瘦，幽暗冷艳的高塔堆集起来的宗教建筑不同，这座城堡总体来看四四方方，有点军事要塞的感觉，但是整个建筑充满了层次感，要塞状的主楼周围点缀着充满生活气息的红瓦房屋和并且有着一圈养着花花草草的平台。平稳端正的结构不会给人突兀感，温暖的颜色和精巧的排列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崇高而疏远。

    “这是我的一位祖先购买的一座遗弃了很长时间而破败的城堡，他请了一位意大利的建筑家，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在原型的基础上改建整修成这副样子。我们在主楼上还能看到山下的天鹅湖。”

    “这里还有天鹅吗？”

    米歇尔听到这个问题后表情有些落寞，不过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施高万这个地方和天鹅就有着莫大的关系。不过具体是怎么样的我也不太清楚。”

    “这个地方让我想起了我的家乡。不过我们那里的山脉没有这么高大，也没有湖和这样美丽的城堡。”

    “您是从英格兰王国的萨里来的吧。我从来没有去过哪里，不过我们这次应该有机会去英伦三岛。”

    “说起来英格兰王国改朝换代了吗，我在罗马时就听说当时英国和法国因为王位继承问题摩擦不断。”

    “英格兰王国现在就是一个岛国。法兰西王国把他们赶出了欧洲大陆。不过现在算是英格兰的黄金时期。伊丽莎白女王治下的英格兰不仅文化繁荣，而且还在另外一块全新的大陆上开疆扩土。不过奇怪的是伊丽莎白女王年逾百岁，却几乎没有苍老的迹象。大家都传言这位永远的处女女王蒙上帝的恩典永驻青春。不过讽刺的是，英格兰教会早已和罗马教廷决裂，自称圣公会。看来罗马教廷的敌人也可以被上帝垂青啊。”

    威廉的心理早已可以接受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变化。因为罗马教廷的窘迫，他甚至笑了出来。

    “看起来罗马教廷在这个时代过得不怎么样啊。”

    “是的。但是正如我之前所说，天主教势力依然强大。这场宗教战争现在看来是天主教势力占据上风。”

    他们快步爬上了山，来到了福森家城堡的前庭花园，两位全副武装的护卫立正向米歇尔致敬。威廉觉得作为一个偏僻地方的男爵，福森家的排场实在是太大了。不过想到他们与教廷的关系，也都解释得通。

    迎接米歇尔的仆人诧异地看着身穿修士服，头发剃得只剩一圈的威廉。

    “老爷，这是您第一次带教堂的人来城堡。”

    “他不是教堂的人。”米歇尔说着，取下了他头上的黑色瓜帽递给仆人。威廉惊奇地发现米歇尔作为神职人员，不仅没有剃发，反而留了一头让他羡慕不已的乌黑亮丽的秀发。米歇尔回头看了下威廉，解释道：

    “我实话给您说，天主教的牧师传统上还是需要剃发的。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发型实在不太美观。”

    “我能理解。”威廉摸了摸他的秃顶，“想必上帝也更欣赏美丽而纯粹的事物。不过我还是遵循传统为好。”

    “请您在休息室里备好咖啡，这位客人还没有尝过咖啡的味道。”米歇尔对仆人说道。

    “咖啡？那是一种酒吗？”

    “这是一种来自阿拉伯的绝妙饮料。口感比您喝过的任何酒酿造都要馥郁。就连教宗都对它赞不绝口，为其祝福。可惜的是尼德兰人和威尼斯人垄断了咖啡贸易，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老爷，我们剩余的咖啡豆只够泡一杯了。”

    “那就留给客人吧。给我一杯水就好了。”

    仆人鞠躬向米歇尔和威廉告别，招呼着站在城堡门口的其他几位仆人去工作。

    “这座城堡除了您和侍从外，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米歇尔缄默片刻，随后淡然地说道：“我的父亲和兄长都在宗教战争中战死了。而我的母亲在我出生后不过多久就因为疾病去世。”

    “愿主保佑他们在天国享得永福。”威廉低下头，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可能刺痛了年轻人的心。

    “您内心不必为此感到抱歉。像我这样的家庭在这个时代并不少见，而在未来可能还会更多。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让这样的悲剧不再发生。”

    威廉抬头注视着微笑的米歇尔，不知道他是真的坦然接受了一切，还是装作如此。看到这位年轻人的决心，威廉也坚定了不顾一切履行自己使命的信念。

    “就是一些漂亮的场面话，您不用这么严肃。”米歇尔尴尬地笑了笑。

    “您是一位好牧师。我希望这个时代所有牧师都像您这样。”

    “牧师吗？”米歇尔自嘲地笑了。

    “您出生贵族世家，为什么会想去侍奉我主呢？”

    “像我这样的家庭，把次子送去神学院是正常的事情。说实话，司铎和主教除了一些限制外，其实生活富足，还不需要操心太多琐事。”

    他们聊着聊着就走到了城堡第一层的休息室。室内摆放着一个圆桌和几把椅子。室内的白墙上有故意留下的涂料痕迹，还挂着从意大利运来的彩绘装饰盘。不过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是几幅色彩浓厚的，身穿华丽盔甲的骑士画像，以及摆放着各式武器的金属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