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威廉从三楼的客房走到了一楼的饭厅。一直以来早起的他惊讶地发现米歇尔早已端坐在餐桌旁，忧郁地看着信件。

    米歇尔向威廉点头致意，然后把注意力放回了手上的信件。

    “如果不介意地话，能否告诉我您在看什么。”

    “一封信件，拉斐尔和约瑟夫的母亲。她托人写信问我是否知道自己的儿子近况如何。”

    “您想怎么回答？”

    “我不知道。难道让我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她心爱的长子，那个强壮的约瑟夫死无全尸，然后就任凭她想象自己儿子垂死挣扎的情景，让她满心是愤怒和痛苦？再告诉她失去兄弟的拉斐尔既然必须要随军出征，可能再也去了他一心期望的神学院？”

    “诚实之所以是美德，是因为它要求一个人同时需要理性和勇气。”

    米歇尔叹了口气，把信放在一边，用刀叉插起了一块培根。

    “除此之外我还要不少的事情要处理。您看我右手边的那些信件，这些我都必须一个个回复，这样施高万的人民才知道有个人照看着他们，即使这个人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经验不足的富家公子。”

    “老爷，我一直提议，您需要雇佣一个人为您处理这些琐事。”管家把“雇佣”这个词咬得异常地重。

    “或许吧。不过今天的重头戏不是回信。威廉先生，您想来点什么？”

    “葡萄酒，然后一点烤羊肉。”

    待管家把早餐递上餐桌后，米歇尔再次对威廉说道：“您觉得玛格丽塔当时是在告诫我们小心一路上的饿狼吗？”

    “在英格兰乡下，农民和牧民们都想象狼是一群智慧不亚于人的生物。虽然我认为其他有夸大的成分，但是如果德意志和法兰西的边境上出现了狼灾......”

    “您太高看狼了。想看看我们在斯特拉松德城看到了那些兵器。您认为几百头狼就能拿当今的步兵方阵或者帝国的精锐重甲部队怎么样？”

    “首先，狼群就算无法对正规军队造成什么威胁，那也足以对我们这样人手不足的小队。其次，以女皇的口气，她所强调的威胁不可能仅仅是‘狼’这么简单。”

    “狼人吗？”米歇尔犹豫的表情舒展了一些，看起来他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其实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性，不过联系一下我在藏书室里查阅过书籍，我还是坚持认为狼人不过是大众的臆想罢了。”

    “所以今天的议程是打消我的奇思妙想吗？”

    “总之您去藏书室看看。虽然表面上福森家是大家眼里的模范家族，我们举止得体，对上帝的虔诚天地可鉴。但是实际上，福森家出了不少离经叛道的成员，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我的曾祖父，一位神秘学家。”

    米歇尔迅速把面前的食物吃完，带着威廉来到了城堡的主藏书室，如果除开那个庞大的地下结构外的话。

    城堡的主藏书室距离主卧室很近（米歇尔现在是城堡的主人，但是他坚持不搬进主卧室），这里古老的石墙洁白而庄严，如同这里收藏的书籍。木雕饰壁之上挂着福森家各个成员的画像，其中不少人身穿法袍，一脸严肃，还有的人穿着贵族服饰，带着神秘的微笑。福森家的先祖，也就是三百年前和威廉熟识的那位修士的画像下是一把深深的扶手椅，旁边则是数本类似于索引的书。威廉走在柔软的地毯上，内心不仅感叹米歇尔的温文尔雅和端庄体面想必来自于他舒适安逸，堪称奢侈的生活。

    “这里比地下让人舒服得多。”

    “不过我更喜欢地下图书馆。”米歇尔走到了扶手椅旁，拿起一叠索引中的第三本，翻看起来。

    “实际上，无数的狼生活在巴伐利亚的阿尔卑斯群山上。以至于有人认为我们这里的狼的数量之所以这么多，是因为有巫师天生与狼亲近，会用恶毒咒语使狼聚集，并且让它们袭击无辜人群。有些江湖骗子，大多数都是贫穷的老年人，就靠他们声称的狼咒语谋生。如果他们能让狼群袭击其他人，那他们也能阻止狼群靠近农民的土地和牧群。”

    “这些咒语真的有效吗？”

    “农民很容易被说服相信他们拥有神秘的力量。但是如果我们看看法庭上的记录，就知道这些东西毫无可信力。”

    米歇尔说着合上了索引，从一个书架里抽出卷轴。

    “托马斯海塞尔先生，一位84岁的老人，在经历审问承认他在五十年前的因斯布鲁克学到了唤狼魔法，他声称能够召唤狼群攻击特定的牛头，并且在40年的时间内总共进行了十次，并且为了学习这个法术，他还向魔鬼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法官命令他表演法术，但是海塞尔先生声称自己的力量已经消失，无法召唤狼群。”

    “看起来这位可怜的老先生是因为不堪酷刑才被迫说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故事。”

    “是的。”米歇尔赞同地点了点头，“您要知道，在当时维也纳有这样的习俗。圣诞夜弥撒后用特定的方式高唱马太福音，然后便能阻止狼群进入维也纳周边。您认为这样的方法可以阻止狼吗？”

    “除非我亲眼所见，否则我相信这种办法并不能奏效。”

    “不过这些尚且还是‘人用咒语操纵狼群’的范畴。至于的狼人的话。”

    米歇尔又在书架里拿出几个卷轴，眼尖的威廉认出了其中一个卷轴上罗马教廷的刻印。

    “上个世纪，狼人传说在整个欧洲家喻户晓，罗马教廷决定展开官方调查然后找到了两万多例声称自己是狼人或者目击过狼人的‘病例’。”

    威廉从“病例”这个词中听出了米歇尔对狼人这一传说深深的鄙夷。以他对米歇尔的认识，想要使这个年轻人对狼人的存在表示一点肯定都宛如天方夜谭。

    “根据我所掌握的资料，玛格丽塔认为法兰西边境存在狼人是因为最近法兰西和巴伐利亚一样都被狼灾所困扰，而恰好法兰西是出现‘狼人妄想症’最多的区域。实际上明智的伊丽莎白女王已经宣布狼人不过是一些可怜的人幻想。”

    “您的观点很有说服力，不过我想自己看看能找到什么。”

    “这只是我的一面之词罢了。如果您能在藏书室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请务必告诉我。”米歇尔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已经给自己宣判了胜利。他大踏步走到扶手椅旁，用一个舒适却不优雅的姿势坐在椅上，静静地看着威廉在书架间奔波。

    威廉首先接过了米歇尔手上的罗马教廷的卷轴。一开始映入眼帘的是书记官根据证人和被告的描述所画的狼人图。受限于技艺和时代背景，即使这位书记官用尽浑身解数，努力地想要画好图，但是威廉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狼人看起来实在是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