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格里希专员听的一愣一愣的。“是这样的?”
“是这样的。”妮可洛夫斯基接着说,“现在你把军队往学校里一放,逼他们挑位置,事实将是,他们那些立场模糊的人和我们彻底反目。到时候不仅学生老师全是亲外的,连军人也被带歪了。”
“这等歪风邪气,万万不可升起。”苏恩特勒斯也回过神来了,表情渐渐变得嚣张起来了,不过语气却越发谦逊,“但是博士,我们还是不要妄加揣测为好。本区当局敢人所不敢,为人所不为,肯定有他的考虑和底气。要知道,暴虎冯河之人或有暴虎冯河之能,此次大计或许能在史册上留下深刻一笔……各种意义上的深刻一笔。”
“可是,”尤格里希专员两眼瞪得大大的,“帝南大学实验室有这么多显著的成就……”
“啊,这个……”苏恩特勒斯博士摸着脸说,“我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尤格里希像丢了魂一样勾着腰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慢慢地转过脑袋,“我,我,我也没办法啊……不求变,就只能裁掉一部分军队了。可是我们没钱啊。”
“裁军?帝国不是从能够量产中子弹和曜晶子母弹之后就一直鼓励裁军的吗?单兵武器和供给的需求也会减少,当局的赤字也要小很多。”
“问题不在于裁不裁,甚至不在于裁多少;问题在于要我们区裁,却不给钱,甚至还以为替我们消减了负担。”尤格里希说,“长期来说确实是这样,但现在呢?那些失业的军人呢?他们要再找工作,还得我们出钱支付昂贵的培训和介绍。不然一群身强力壮的无业人员在大街上晃,我们就要把裁军的钱拿来扩充警察和宪兵了。”
“恐怕……”他似乎要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当局只能先解决眼前麻烦,不管敢不敢,都要行不可行之事。”
“这会……”苏恩特勒斯一口气没喘上来,话噎在口边,但就是记不起来说不出去。
“也许我们可以采取一个折衷手段和一个兼顾全局的立场,从当下的具体的冲突抽出身来,化解军队和学校的对立立场,使其转化为非对抗性矛盾,使两个系统相互优化,促进共同发展。”妮可洛夫斯基在这尴尬的档口解围道。
“确实。”苏恩特勒斯连忙点头,“具体来说是……”他用眼神示意妮可洛夫斯基说下去,至少拖下去。
在苏恩特勒斯诧异的目光下,妮可洛夫斯基提议道,“区当局可以把教师介绍到学校外,对军人进行有偿职业培训,让他们和毕业生竞争去。教师的时薪自然是比培训班少,但比在校时薪要多,总之要控制在军人付得起而教师也乐意的范围内。按军衔可先支付一到四折不等的学费,剩余的以学业贷的形式分最高十四年偿清。说不定你们还能抽点成……当然这只能是兼职,而且是自愿的,同时是不以教师原有工资或奖金打折扣为代价的。”
“这可真是天才的计划!”两人异口同声的说。然而苏恩特勒斯两秒后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尤格里希接着这“绝妙”的想法提出了个不妙的补充。
尤格里希:“既然教师们要抽出时间离校培训,而且整体工资提高,待遇得到改善。那么不用承担部分教师劳动时间的学校本身的管理成本也会大幅降低,那么本区在部分冗杂项目和空闲时间段的无效和部分低效教育支出自然也要进行削减甚至取消。”
苏恩特勒斯:“可是——”
尤格里希:“但是回想一下,取消驻军计划阻力重重,动了不少人的蛋糕……”
苏恩特勒斯:“可是我们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不是?”
尤格里希拿出一份协议,苏恩特勒斯犹犹豫豫地掏出中性笔,拉开笔盖,换了个比较适应的握笔姿势,然后抬头看见了尤格里希神秘的微笑,苏恩特勒斯立马龙飞凤舞地签完了协议。
尤格里希:“我会积极推进此事的,希望不要产生什么讨论,我是说,谣言。”他背着手一步步地走向专车。
“放血救命,你是中世纪的医生么?”苏恩特勒斯小声说道。“我们实验室大都是高端理论方面的,自己再找工作都难,兼职也轮不到我们。当局要削校方的预算,那校方就要想着法削我们实验室的预算来避免萎缩。”
“不管是不是放血的功劳,至少真的救回来了。”妮可洛夫斯基小声说,“不然你就是二等兵苏恩特勒斯。”
“我知道,我会替你保密的。”苏恩特勒斯回敬道。“你的两条建议全是背后捅刀子的,这里可是学校,要真让学生和校董事会的知道了,现代医学绝对救不回来你。”
“但是教师呢,不要小瞧了教师啊。”
“呵呵……”
“呵呵……”
最后只剩下两人阴险的笑声……
两人目送尤格里希专员上车,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看到车消失在了道路尽头,苏恩特勒斯松了口气,“差点把我心脏病都吓出来了。”
妮可洛夫斯基随手掏出两个小药瓶。“你要硝化甘油还是卡托普利?”
苏恩特勒斯博士摆了摆手,“他是你学生?这起码40岁的学生?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鹤发童颜?”
“我是先叫救护车还是先叫警车来着……”妮可洛夫斯基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
他立马把话题拉了回来。“但是他现在算是你某种意义上的上司,你却只是他过去的老师了。”
“这就要指望我们值得敬畏的《关于帝国高等教育的若干意见》了,”妮可洛夫斯基说,“它在很大程度上依靠人对于惩戒性法律的恐惧来强制实行。但我不怕惩戒,我手里攥着尤格里希的学籍原件和各种档案,而他知道我会因为一点不称意就把那些对他来说无比珍贵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
“好恐怖!”苏恩特勒斯往远处挪了几步。
“再说了,”她甩了甩发麻的指尖,“他老婆也在我手里。”
“非法拘禁?这么黑暗?!”苏恩特勒斯闪到一边。
“不不不,”妮可洛夫斯基连忙解释,“这个,怎么说呢……他的妻子是我的学生,他也是我的学生,而他是她妻子的学生,但事实上他作为我的学生的和他作为当时还不是他妻子的他的妻子的学生的时间并不相吻合,而在某种意义上说……总之十分复杂!”
“复杂,妮可洛夫斯基博士,”苏恩特勒斯莫名其妙地感叹道,“也许这就是人生。”他甚至有点想吟诗的冲动。
“人生才没有这么复杂。”
“那就是人复杂,”他说,“人和人生,肯定有一个是复杂的。”
“细碎的哲学。”妮可洛夫斯基批判道。
“无论如何,初来乍到,请多指教。”妮可洛夫斯基说。
“那是什么?”他笑着问。
“迟到的自我介绍。”
“为什么不跟大家说呢?”苏恩特勒斯指向一旁的草丛,原本躲在那儿猜两人对话的研究员和助手们只好排着队走出来。
“说什么?”妮可洛夫斯基选择性失忆。
苏恩特勒斯板着脸,斜着眼,撇着嘴,模仿她的语气说道:“初来乍到,请多指教。”
他在医院有个专属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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