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药水味不断刺激着她紧绷的神经。
林淼闭眼提心吊胆地让护士用镊子夹着沾了药水的棉花在她脸颊上消毒伤口,最后覆上一块伤口大小的纱布。
茶馆那女生的手袋带金属,往林淼脸上甩过去的时候正好划过一道大约两厘米的伤口。好在伤口不深,医生说不会留疤,只是伤在脸上,两个星期都得吃得清淡点。
处理好伤口,林淼从治疗室出来,没想到那个间接害她受伤的男人就坐在治疗室外的排椅上,看样子应该是在等她。
男人见林淼出来也没说话,连道歉的话也没有,插着裤袋径自走在前面。
脸颊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林淼不住捏了捏伤口旁边的肉试图减轻痛楚。
先前在茶馆发生的事情已经给林淼留下不大好的印象了,刚才从治疗室出来,男人肆无忌惮地直勾勾往她脸上伤口瞧,眼神里丝毫歉意都没有,现在更是像个大爷一样走在她前面,林淼忍着痛也要冲他翻了个白眼。
男人走得快,片刻就出了医院门口。林淼跟在后面故意放慢了脚步,慢吞吞的走,等男人出了医院门口好几分钟才斯斯然用原来步速往医院门口走去。
晚上医院门口不愁没计程车,林淼还没走出医院离远就看见了,她大步流星地冲着计程车方向走去。
可前脚刚走出门口,男人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怎么这么久?”
“你怎么还在这里!”林淼被他吓到,顿时缩回医院里边去,等看清站在门口的人,立刻换了个眼神嫌弃地瞪向他。
男人斜眼睨向林淼,自动忽略她的话,自顾自地说道:“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夜空像泼稠得化不开的浓墨,弯弯的月亮隔着渺渺白雾隐隐若现,分明就是个诸事不宜的晚上。
“我不坐陌生人的车。”
“刚才是谁坐我车来医院的。”
林淼撇撇嘴不屑地说:“我当我坐的是救护车。”
“救护车要钱,你给我付钱了吗?”男人还真的不要脸地接话,声音不大,可那语气冷嘲热讽,听得林淼来气。
她是招谁惹谁了,难道她弄成这样子还是她自己主动撞到他女人的包上么!
林淼深吸口气,立刻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走到男人跟前笑得花枝烂灿,“救护车多少钱我不清楚,这钱我就随意给,少了就当是你跟你女朋友给我的赔偿,多了你拿去嫖,不用找。”
她边说边将一百块塞到男人裤头上,末了在他胸膛上拍了拍,“再见……噢!不对,咱们还是不要再见,我可不想毁容!”
男人挑眉,“放心,你毁没毁容都差不多,区别不大。”
“……”
——
“林医生,我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那些想法就好像虫子一样不断吞食我的大脑,怎么办?”
强迫症是一种焦虑障碍。强迫症的患者潜意识下不断反复一些无意义甚至不属于自己意愿的行为和想法。
每十个人里有一到两个是因为强迫症发病而需要接受治疗的,李炜就是其中一个。
任何事件的发生都会有一个诱因的存在,强迫症也不例外。
李炜今年二十九岁了,出生在一个典型的严父慈母型家庭。父亲脾气暴戾,经常和母亲吵架,信奉棒下出孝子这个真理,对李炜时常打骂,虽然有母亲护着,可骂到极致了还是会动手。李炜小时候害怕,渐渐长大以后就产生逆反心理,想要反抗却因为一层父子关系不曾真正动手过。后来父母离婚,初三那年母亲又因为脑溢血死亡,层层原因下导致中考失利,李炜最后只能考上当地一所中专。再后来开始产生性幻想以及自/慰的习惯,生活中遇到的外形姣好并且年长的女性是他性幻想的主要对象,频率越发频繁,到后来几乎到了一个不能控制的地步。
最后变成了性幻想强迫症。
办公室里萦绕在一股悠扬的钢琴旋律当中,令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林淼每次做治疗的时候都喜欢放些音乐。
“李炜,你现在还会想起你妈妈吗?”林淼倚在沙发上看着他轻声问道。
“想吧,我妈是个好女人,小时候我爸打我的时候,我妈总是把我护在身后,有时候我爸拿着鸡毛掸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发狠就打在我妈身上,她也不会喊一句。”
林淼轻敲着键盘,不时做下记录,凝着眼前这个因为回忆而开始眼眶泛红的男人,“在你心里面有没有一件事是你觉得最遗憾的?”
躺在椅上的李炜定睛望住天花板一瞬不瞬,他沉默不语,许久以后才扯着沙哑的嗓子开口:“我妈真的是个好女人。”他又再重复一遍,似乎只有言语才能让人信服,“可惜她去得早,我一直没机会孝顺她。”说到最后,李炜有些哽咽了。
李炜的性幻想成因最主要还是来自于他的童年过往,父亲的打骂,母亲的保护成了唯一救赎,以至于后来母亲过世,李炜的心理开始产生一条微细的裂缝。
后来生活不如意时,他渴望有一个像母亲一样的人去帮助他,渐渐开始在心里以母亲为模板构造了一个框架,最后逐渐演变成一种病态,不能自拔。
他所需要做的是要首先从过去抽离出来。
——
终于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林淼累得瘫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墙上挂钟指针堪堪踏在“6”上。
放了半个月假,一回到诊所之前堆积下来的预约几乎能压死她。
袁萱已经帮忙接手了不少病人,可林淼还是忙得连吃饭时间也没有,只能随便吃了块饼干撑了整整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