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樱流溢，缀珠归潭。

    聂银烛眼前一团仙霭弥散的地方宛如琼瑶仙境，明知这不过是邪神帝音捏造出来的虚无幻域而已，她却还是不自觉地被眼前极为美好静谧的景象所吸引。

    “好看吗？”

    熟悉却又十分不合时宜的声音自背后蓦地传来，聂银烛立刻机警地转身扣住手中的灵剑，迎上的果然是一张与白绛别无二致的容颜。

    她清楚这里只会有她和帝音二人，但眼前这位有心化作他人面貌的邪神却不是为了什么蒙骗的意图，只是洞察了聂银烛的心思后，觉得有点好玩而已。

    没有得到丝毫答复的帝音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目露敌意的聂银烛，倏而一笑，白绛那招牌的新月眼就在一个并不相同的魂体面容上扬了起来。

    “这皮囊……倒也生得极好。”他自言自语，那神色若不仔细观察其中异样之处，无心之人怕是真要以为面前就是如假包换的白绛。

    可此时的白绛已不在虚无幻境之中，聂银烛深知这一点，倒也不畏惧什么身后的变故。

    “你究竟有何所图？”

    她暗自将灵剑抽出了几寸，根本无法捉摸邪神的心思，她也只能尽量应对和保全。

    可她话音刚落，没有丁点预兆的，指尖能够感受到的灵气猛地散开。惊惶地垂眸，只看到自己耗费千年之力才修得的化形之物变作了流光点点。

    心中似有什么重物垂落的声音，带起砸在底处忐忑不安的扬尘，不知此时该唤作死灰，还是能从中淘出零星的期望来。

    “何必纠结于身外的无用之物呢？”似乎洞察了聂银烛的心思，帝音依然满面舒缓的神色，“你该明白我此时并不想了结你，如果我有这个意图，你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呢。”

    是了，身处帝音的虚无幻境里，而面前化作白绛面孔的人实际是无形无态超脱一切的上古真神，他连容貌形态都可以一一舍去而独立于三界六道开外，杀聂银烛一个小小的九重天仙人，不费吹灰之力。

    聂银烛深知这一点，在某些时候，她拥有着自己都无法想象的通透。倒是多亏了帝音的点化，她反倒释然起来，亦面露微笑，旋即挑眉反问道：“既然一切之于阁下而言都是身外之物，那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淬炼仙骨引我们入局？”

    帝音朦胧的眼光在听到这句疑问时聚在了一起，轻抿的双唇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看向聂银烛的神情也变了几分。

    但是很快这些变化又消失不见，几乎是眨眼的功夫，白绛的身形与面貌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竟是个身姿挺拔却明显娇小许多的女子。

    这女子生着一副陌生的容貌，飞起的眉宇透着巾帼飒爽之气，将五官的柔美提炼升华成一种不可名状的美。

    聂银烛并不认得这张脸，帝音恰时避开直面回答而唏嘘道：“啧啧，虽也生得美貌，我却还是喜欢你现在这副样子，随意淡然，空诸一切，若加延展可与我共游了呢~”

    听他的意思，这女子该是聂银烛十分熟悉的人才对，可她从未遇到过如此气质的姑娘。正疑云暗生之时，一个直觉而生的念头忽然涌上来，促使她喃喃猜测出声：“宋长宁？”

    已不是第一个人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眼下唯一的可能便只有这个依然身殒千年的大汉女将军。

    思及此，聂银烛顿感细如牛毛搔痒一般的微恐，连眼前这个上古帝君堕仙而成的邪神都要将她与宋长宁扯在一起，她实在不能不往那个看似荒唐的方向猜想……

    帝音化作的宋长宁对聂银烛来说，从头到脚都是陌生的，偏偏是这份陌生感让她清醒了几分，心下暗暗念道，兴许这不过是察觉她心思隐晦处而故意为之的陷阱而已。

    她定下心神，又勇敢地扬起方才错乱的眼眸望向面前的敌人，挑衅似的说：“阁下既然已超越须弥所有之物，又能幻化成随意各色的形态，为何不展示真容于我，也算不白来这虚无幻境一趟。”

    帝音万没想到聂银烛也是个不按常理出招的人，但他些微的怔愣不过须臾，这些繁杂的念头在他这里不会停留太久。

    “我不能答应你，”他摇了摇头，“我无拘无束不被容貌所扰，若化作万年之前那位天上帝君的模样，便是将自己围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