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沙，本尊乃兽界至尊，弥沙。”

    一身黑鳞铠甲的绝美妖冶男子对着怀里沉睡过去的相思，温柔说道。

    “小相思，托你的福，本尊可以冲破这千年的封印出去，找那人算账了……孟岐星君，你死期不远矣。”

    话音一落，他便化作一道黑云，挟裹着蓝色衣裙的相思消失在迷蒙的山间雾气中。

    相思昏迷不过两日，凡间却已过去半月。

    时日渐长，随着何曈曈尸身出现尸斑，皮肉开始腐烂出现窟窿，岳灵接受了曈曈的死，但是秦远……

    “秦兄，我与岳灵去郊外看了一块地，那块地风水实在是好，曈曈一定很满意，你不如把她的尸身给我们……”

    秦远怀抱着那具冷硬的尸体，低垂着头，浓密的眼睫在他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听了月无涯的话，他神情木讷，仍是一言不发。

    月无涯极尽小心地劝道：“秦兄，逝者已矣，曈曈活着的时候不安生，现在……你也不希望她还不安生吧？你看她已经开始慢慢腐烂了，过两日说不定就会生蛆虫……”

    秦远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但他抱着她的手臂却紧了许多：“她胆子小，怕痛，地下的虫子会咬痛她。”

    好几日没有说话，他今日难得开口，嗓音却是沙哑艰涩，在旁的人听来，徒添了几分哽咽。

    “曈曈已经死了，痛不痛，她已经感受不到了！秦远，你忘记你是谁了吗？你忘记你此趟出行是为了什么吗？父皇还等着我们带药回去救他！只要他醒了，国局的动荡，边境的骚乱就会不攻自破，到那时虎罗国又会恢复政治清明，百姓重归安居乐业，作为大将军，守护国土安宁，这才是你的职责不是吗？！”

    自从相思魂魄从何曈曈的身子中抽离后，岳灵变得越来越清醒，变得越来越理智冷静，她好像又变成那个不轻易表现出心中所想，从未有过小女儿姿态的优雅智慧正经的虎罗国公主。

    “岳灵，你说话就不能注意一下方式？秦兄心中本就难过，你这样一呵斥一指责，他岂不是……”

    “玉不琢，不成器，现在的秦远就需要有人来骂醒他，你懂什么？你温温柔柔地跟他说了这么久，他有搭理过你吗？你投鼠忌器，顾忌这儿顾忌那儿，他可有听进去你的话过？”

    月无涯不服，却仍保持着风度，折扇一收，便道：“刚刚秦兄不是搭理我了吗？”

    岳灵眼一瞟，轻视神情骤显：“是啊，十多日，就刚刚那一句！”

    月无涯笑容虽崩，可逻辑却不崩，立马悠然反击道：“秦兄未听进去我说话，那他又可听进你说的话？岳灵，咱们俩，不过半斤八两。”

    岳灵还打算反驳这个嘴硬不肯认输的月无涯，却被秦远嘶哑的声音打断。

    “够了，带路。”

    带路，带什么路？自然是去埋掉曈曈尸身的那条路。

    岳灵和月无涯相视一笑，今日这双簧，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着实有效。

    要埋掉曈曈的这个地方原本荒草丛生，是个闲散的乱土堆，经过月无涯和岳灵几日的打理，已经是干净齐整，面前是个一人大小的深坑，深坑旁摆了一具打磨粗糙的棺材。

    这个棺材是月无涯接连几个日夜打造出来的，出于工具的短缺和条件的有限，做工有那么点儿粗糙，但即使这样，他也想让曈曈有所依归，不至于被一卷烂席子草草裹了，当然，一个人能做的有限，岳灵也帮了不少忙。

    两个人在几日的共同合作中，培养了非一般的默契，现在他们俩，往往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这个坟墓背朝苍茫的大山，面朝一片花海，花海出去几里，底下便是高远的深潭，潭下悠悠碧水，景致实在算得上是清静凄美。

    美则美矣，只是曈曈一个人在这里会寂寞吗？

    秦远脱下自己的外衣，垫在单薄的棺材里面，然后小心地把曈曈的尸身放了进去，就那样看着曈曈冰冷枯瘦的面容，看了很久。

    他在这张脸上，已经看不出活着的她一丁点影子，好像当初活着的她和现在沉沉睡去的她是两个样子，是不同的两个人，是不相干的两个人。

    棺材板缓缓盖上，那具尸身一点点地在他面前消失了，先是双脚，再是双腿，再是她的腹部，她的胸脯，她的脖子，她的下颌，她的面颊，她的眼，她的额头，她的乌黑的发丝，最后入眼一片虚无，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抔黄土递了过来，秦远呆怔了许久，像是没看见那抔黄土。

    月无涯不厌其烦地唤他：“秦兄。”

    他如梦初醒，伸手接过，翻掌而下，手中的黄土零零散散地飘下，最后无一例外都落在了底下的棺材脊背上。

    这一抔黄土像是个信号，随之它落下，无数的黄土，一一朝那个单薄的棺材砸去，棺材被渐渐掩埋，失了它本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