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阁没有过年的习惯,故而也从未有这般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时候。大红色的绸缎挂满屋檐栉角,沈逍遥驻立在万圣阁偌大的院中,还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多少年痴人说梦,一夕美梦成真。
沈逍遥觉得自己应该是快活的。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剜去了一个窟窿,可是又没有血流出来,近八年的水深火热,已经将那份心血都熬干了,用他人的鲜血与骸骨堆积出来的一场姻亲,也根本毫无幸福可言。
但,一生只有一次不是吗?
沈逍遥唇边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说是婚礼,其实只有沈逍遥与方思明两个人。
沈逍遥从小孤苦无依,而今为整个江湖唾弃不耻。方思明比他也差不了多少,除了朱文圭,同样在这世上举目无亲。
但凭朱文圭的性子,他至多会嫌麻烦。万圣阁渗透势力甚广,事务繁多,怎么可能因为少主结亲这么一件小事,就让万圣阁上上下下都停下手里的事情欢畅几日呢?
没有欢喜,没有祝福,甚至没有爱。
不过,
也没什么不好。
两个人,图个清净。
沈逍遥如是安慰自己。
好在除了客人,该有的东西都应有尽有。
夜里,方思明终于换下了那身漆黑的衣袍,红衣衬得肌肤雪白,火光在昏暗的新房里轻轻跃动,鹤发由此沾染上星星点点的亮泽。
两人相对坐在床前,沈逍遥伸手摸了摸方思明的脸。
察觉到他的身躯在微微发颤,沈逍遥疑道:“冷么?”
方思明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镇定心绪说:“不是……第一次成亲,有点紧张……”
沈逍遥被他逗笑了。
方思明不懂怎么哄人,可是沈逍遥的表情从一开始就很奇怪。谈不上严肃,却也瞧不见半点开心。他又鲜少有不笑的时候,方思明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他难过了,这才想着要怎么办。
见他总算笑出来,方思明暗自松下口气。
屋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沈逍遥侧目:“谁?”
“我。”
见来者是朱文圭,方思明习惯性与他请安:“义父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么?”
“怎么?”朱文圭皱皱眉,像是不悦他这么说,“吾儿大喜之日,我这个做父亲的还得有事才能来?就不能无事敬杯酒么?”
方思明辩解道:“孩儿并非此意。”
“那就好。”朱文圭拍拍手,示意身后的随从,“来啊,把酒端去。”
“是,阁主。”
朱文圭负手走到桌前,顺势坐下。只见他挽起衣袖,亲自斟了杯酒,递到沈逍遥的面前:“好女婿,请?”
沈逍遥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杯盏中涟漪尚泛的酒水。
朱文圭行事皆有目的,从来不会做无用功。
这杯酒的用意,简直再显而易见不过。
见他迟迟不肯动作,朱文圭挑起眉:“逍遥,怎么不接啊?”
沈逍遥眨了眨眼睛,刚准备上前,方思明就在身后不易察觉地扯了扯他的腰带,冲他谨慎地摇头。沈逍遥看了他一眼,却置若罔顾。
他仍旧朝朱文圭走了过去,接过那杯酒水,一饮而尽。
“多谢义父。”沈逍遥说。
朱文圭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好!真是我的好女婿!”
“义父可以走了么?”沈逍遥面无表情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