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的意识是在燥热中醒来的,这阵闷热从胸口散开,裹着一层被褥闷得她流了一后背的汗水。
但这并不是最让程澄烦恼的,让她几欲作呕的是在鼻尖久久不散的霉味。
这味道是从身上的这层被褥中发出来的,又热又闷又臭,像是从下水道里湿淋淋的拎出来的一样。
她实在是想不通,就算身处在孤儿院有人想要给难堪,也不该这样来吧?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要不是身体实在是没有力气,她是真的想要掀开这层充满恶臭的褥子,让自己好好的喘口气。
眼睛就像是被胶水黏住一般,还带着点发酸,热了眼睛一圈,不过好在,程澄顺利睁开了眼睛。
破破烂烂的房顶连带着发黑的梁木,随时要塌下来的意思。
我这是被扔进了贫民窟?!
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臭味是真的难闻,程澄张开她的嘴巴暂时代替了鼻子的呼吸功能,不然是真的要被憋死了。
也可能是嘴巴呼气的声音比鼻子要大上很多,也可能是本身的听力就了得,她醒来的事实被发现了。
一个很丑的小孩出现在了程澄的眼前。
是的,很丑,她没有说谎。
他的脸上布满了很多的黑斑,头发是黑色和绿色相间的。
程澄也见过一些脸上有胎记的人,就连在班级里也有一个额头有胎记的女生,但是不大,至少没有这个小孩一样,见过他的脸就再也忘不掉。
不过这并不是她最在意的,程澄的眼睛被他的那双眼睛给吸引住了,很大,很满,都是她。
他穿着像是日本的和服,只有薄薄的两层,嘴唇颤抖着微微的白色,见到程澄醒了眼睛慢慢放大,蹭的跑了出去,连滚带爬。
要说为什么知道是连滚带爬,因为她听见了声音,摔倒的声音,光是听着就觉得膝盖疼。
脑袋晕乎乎的,硬像是被人给狠狠砸了一锤一样,程澄想晃晃自己的脑袋,好让自己舒服一点,试了试扭动脑袋,浑身无力发酸只能让她作罢。
就在程澄还没搞懂咋回事儿的时候,那小破孩又噔噔噔的跑了回来,手上是一个破了口的碗,这破口从碗边下沿到碗1/2的深度,足以看出是有多破。
程澄从底下往上看,那破了口的碗被他的小黑手牢牢的端住,在光线下泛着微微的瓷白,只是这瓷白有些晃眼睛,她想,让她都有些看不清楚。
程澄看不见碗里是什么,就见到这丑丑的小孩咕噜喝了一大口。
不过见样子,是水,她猜测。
嗓子也是真的疼,见到他喝水,程澄干疼的喉咙更疼了,想要咽一口口水解解馋,口中却像是被人挖空了的水井,怎么抽水都没见到水上来。
这小破孩不知道尊老爱幼,照顾伤残人士么,程澄发昏的脑袋有些抽疼,更疼的是嗓子。
没有水,程澄舔了舔自己干燥起皮的嘴唇,但发干得喉咙又哪儿来的水来润湿她的嘴巴。⑦⑧中文全网更新最快 ωωω.七8zω.cδм
小小的,嘴巴。
生病的程澄也没有发觉不同,她的视线全在了那只盛着水的碗里。
小小的嘴巴喘着气,那双漂亮的眼睛中酝酿着点点水雾,这是妓夫太郎的视角。
裹着起着霉斑的昏黑色的被褥躺在地上的是他的妹妹,梅。
她突然的发烧让妓夫太郎已经很久都没有合上过眼睛了,这次醒了过来他不知道是有多高兴,家里没钱看病,这个大冬天生病让他毫无办法。
妹妹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手上的碗,妓夫太郎也知道妹妹现在很想喝水,只是这水太冰了。
就瞧见这小孩喝了口水,程澄张着发酸的眼睛也没见他吞下去,就这样把水包在嘴里,不咽,小小的孩子喝了好大一口水,腮帮子有些鼓,原本就没有多少肉的脸颊被撑了起来。
这小破孩,喝不喝啊?不喝给我啊!
就在程澄以为她要被渴死的时候,妓夫太郎有了动作。
不多,用他的手微微抬起了程澄的头,那张泛着白色的嘴就在她发昏的眼前慢慢放大。
嘴对嘴,他度了一口水过来,不,应该说,他把他口中的水全都度了过来。
温的。
虚弱的身体让程澄的反抗等同于没有,17岁了,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给嘴对嘴度水了。
难道就不能给我用碗喂水吗?
这水缓缓的安抚了程澄的嗓子,也让她心里刚刚升起来的短暂的无奈给抵消了。
终于还是抵抗不住,在喝完水没多久程澄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程澄没看见的是,在她昏后男孩一直蹲坐在她的身旁,他的手捏紧了衣摆,死死的还带上了颤抖,有因为害怕也有因为冷。
这么个大冬天,身上穿的衣服只有薄薄的一层,全家唯一一床暖和一点的褥子现在裹在梅的身上。
再次醒过来后,程澄也逐渐弄清了自己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