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只擦过她脸颊，她大半脸都隐在阴影下。

    确实睡得不安稳，如扇的睫毛一抖一抖的，嘴唇还时不时翕动两下，好像在说着什么。

    脸色还是不好，即便是在暖光下还是透着不健康的白。

    他心中的某一处被牵动了下，微拧的眉头有丝丝懊恼，即便她背叛他，他还是放不下她。看到她痛苦，他也跟着难受。她那张祈求带泪的脸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知道自己对她心软了，但他的自尊、骄傲，不允许被背叛，也不允许他原谅她。

    因为爱她，所以更难以忍受被背叛，更恨。

    沉沉吸了口气，他弯腰，拧灭床头灯，一转身，往门外迈去。

    而宋漪的梦里，此刻全都是他。

    他眉目温柔的抱着她，对她轻言软语的样子，他看她时冷冰冰的目光，他对她说的甜言蜜语，他冷硬的话，……交替着在她梦里出现，让她从云端到地狱，又从地狱到云端，经受着一轮又一轮的煎熬……

    在这种极端的梦境里，她终于煎熬到了天亮。

    掀开眼皮的时候，头脑还涨疼，一夜的梦境，让她更深的体会到，她不能失去他。

    从床上坐起，揉了揉昏沉的头，在房内扫视过一圈，她从来没有觉得，他的房间如此空荡过。

    他的房间，她霸占了一夜，他连半步都不愿踏入，已经到了连一眼都不愿多看她的地步了么？

    胸口一阵窒闷，她痛苦的闭眼深吸了口气，掀被下床。

    她下楼的时候，餐厅里，夜易跟宋夜正在吃早餐。

    她站在楼梯上，紧握着扶手，眼光闪烁的看着餐厅里的人，踟蹰了片刻，眸一转，看着脚下的楼梯，继续步子。

    走到一楼楼梯口，她抬眸看向餐厅，里面的人好像没看见她，若无其事的吃着早餐。

    胸口一直都没下去的那股窒闷和酸莫又强烈的涌上，她困难的呼吸了几口，唇角一抿，转眸往大门口迈去。

    她才走到客厅中央，刘婶从餐厅里跑出来，对她招手：“少奶奶，赶紧过来吃早餐，都已经做好了。”

    背对着她的宋夜也扭头，小脸漾开笑容：“妈妈！快来吃饭。”

    她步子一停，捏紧了手中挎包的提手，搓了几下，转头看过去，餐厅里的那个男人眼都没抬，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叉着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明明是正面对着她，却好像没她这个人似的。

    她一抿唇，移眸看向刘婶，“不了，你们吃吧，我还有事。”说完，也不顾刘婶和宋夜的挽留和喊声，大步冲出了大门。

    她消失在门口的一瞬，餐厅里一直悠然吃着牛排的夜易，手中切着牛排的动作一停，掀眸看向空荡的门口，眸中几分纠结复杂。

    宋夜转脸看向他，皱眉嘟起小嘴，一脸的愤愤：“爸爸！你为什么不留住妈妈？”

    他漆黑深沉的眸微闪了下，盯着空荡的门口，“她自己不吃，难道要我求她？”口气冷硬。

    宋夜皱着眉头，小嘴抿成了一道缝，气鼓鼓的瞪他，片刻，突然爆发：“妈妈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

    他的话一下就激起了夜易的反应，他盯着门口的眸颤了下，瞬间冷厉，一转，落到宋夜脸上，“大人的事，你少管。”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冷硬严厉的话。

    宋夜第一次被他这么训，小嘴撇了两下，“哇”的哭出来，金豆子叭叭直掉。

    在一旁看着的刘婶也着了急，“啧”了声，几步冲上去，一把抱住宋夜，生气的瞪着夜易：“少爷，你跟小孩子置什么气？”说完便心疼的轻拍宋夜的背。

    他们两个大人闹，最可怜的就是小夜，孩子已经够懂事了。

    哽着声安慰他：“小夜不哭，爸爸不是故意的，他是心里难受了，他知道自己错了。”

    宋夜抽抽噎噎，一直止不住哭声。

    夜易紧拧着眉，看着哇哇哭的宋夜，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都是他们大人的错，为什么要迁怒孩子。

    但让他现在道歉，他拉不下脸。

    烦躁的把刀叉往桌上一扔，起身出了餐厅。

    从别墅冲出去的宋漪，一路冲出了很远，才稍缓了步子，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咬得下唇发白。

    她是想求他回去，是不想离开他，但也还没到死皮赖脸的地步。

    看到他那张冷到结冰的脸，她所有的勇气瞬间就熄灭。那些照片在谁看来都是她背叛的铁证，她拿不出任何东西来反驳。

    该怎么办？

    她闭眼吸了口气，一股冰冷的空气灌入鼻腔，激得她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些。

    有两颗泪从睫毛下滚落，她抬手抹了抹，掀开眸，挺直背脊往外迈去。

    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必须弄清莫。

    出了夜易别墅的门禁，走出一截，她掏出手机给莫子初打了过去。不管再怎么不愿面对，这事，也只有他最清莫。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莫子初犹豫、担忧的声音：“漪，你……夜易他……”冉路已经跟他说过漪这两天的情况，很糟。

    宋漪自嘲的笑了笑，“我不太好，但也还没到不能活的地步。”她半点没有隐瞒，早料到冉路会跟他说。

    那头静默。

    她吸了口气，再不想提也得提，“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相信莫子初会主动做出那种事。

    “你再等等，我正在查。”莫子初声音有些急迫。

    她微一皱眉，听他意思，那天晚上的事不简单。脑中突的闪过莫语的影子。齐申佳说，那天晚上在慕森门口秦家的车上看到了莫语。会跟莫语有关？怎么可能？

    “那天晚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那头沉默了片刻，“漪，如果我说，可能跟莫语有关，你信吗？”

    宋漪眸中诧异一闪而逝，又变得一片平静，淡道：“我知道了，你继续查吧，查到了立即告诉我。”

    挂断电话，她握紧手机，站在离夜易别墅不远的岔道口，平静无波的眸直视前方的一片开阔地。

    莫语，真的是你吗？

    脑子里奔腾不息的还是那件事，还有夜易冷漠的话和脸。

    办公室里凝固的安静没有多久就被打破，齐申佳喘着气冲了进来，把门一关，靠在门上“呼、呼”舒了几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