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有一段时间的凝滞。

    小女孩在问出那句话后，就一动不动地盯着邵屹，但从眼睛看上去，更像是商店里的娃娃，而不是什么真正的人。

    程衍已经缓和了过来。

    虽然小女孩的声音内容也是越细思越令人惊恐不安，但是反而是这种心理上的恐慌盖过了对血腥场面的生理厌恶。

    他下意识地看向邵屹。

    女孩选择了邵屹提问，问题和程衍拿到的日记本扉页所写的一样。

    是谁杀了她？

    可是他们不能确定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是否就是写日记的那一个，甚至无法确认她是否是人。

    他们没有确切的线索可以用来推断凶手，仅仅是有一个大方向，连一个确切的身份和人名都拿不出来。

    他们也不知道回答错误或者不回答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地下这些死状惨烈的尸体又是否出自眼前小女孩的手笔？

    他们好像知道了很多，但是又什么都不知道。

    程衍能在几个呼吸间想到这些，邵屹显然也是同样的，所以他一直沉默着。

    他紧闭着双唇，仿佛总带着些漫不经心笑意的眉眼间也褪去了伪装，取而代之的是微蹙的眉头，透出几丝凝重。

    一路走来，程衍几乎没有见到过他现在的这副模样。

    从第一眼的彬彬有礼和轻松惬意，这个男人似乎就自行给自己定下了这样的基调，如果不是见识到了他房间里的尸体，程衍或许就这么被蒙蔽过去了。

    他突然意识到邵屹褪去温和笑意的眉眼，是非常冰冷凌厉的，就像他战斗时的身手一样，干脆利落，半点也没有玩笑的意思。

    邵屹盯了一会儿小女孩的眼睛，然后忽然敛下眉眼，神色淡淡地看向程衍，正对上他探视过来的双眸。

    那一瞬间，程衍几乎被邵屹眼中的意味不明冻住了，又像是突然看清了他俊朗五官下埋着的杀气。

    但仅仅是这一瞬，下一秒他就恢复成了程衍熟悉的样子，还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邵屹转头看向小女孩：“你赢了吗？”

    他没有回答问题，反而抛出了一个没头没尾的奇怪问题。

    但是程衍一下子就听懂了。

    他问的是，日记里面提到过的，那次让小女孩赢得了晚饭的猜拳。

    站在办公椅上的小女孩看上去好像更漂亮了，漂亮得不带任何血肉之感，像是摆在橱窗里的精美娃娃，漠视着眼前的一切。

    她的眼睛本来一眨不眨地盯着邵屹，这时却突然眨了一下，然后嘴角突兀地弯出一个类似微笑的弧度。

    “我输了。”她的笑容越咧越大，“我输了。”

    邵屹像是没有感受到她表现出的诡异，点了点头道：“那你没有死，我可以不回答你的问题。”

    小女孩的笑容顿住了。

    程衍这时候也完全控制住了负面情绪，站直身，心情复杂地看向小女孩。

    他抬起手，指着桌上一个类似相框的东西：“你是那面镜子吗？”

    办公室内的血腥让人很难去观察它的装潢，而立起来的镜子从背面看上去又很像是一个相框，如果不是小女孩微微移动时脸上偶尔会划过的光，程衍绝对不会联想到那是一面镜子。

    那不是直接照射上去的光，而是镜面的反射。

    虽然在邵屹问出关键性问题之后再指认，有一些马后炮的嫌疑，但是程衍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添把火，烧出真相。

    小女孩冷冰冰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感觉就像是一条阴狠的毒蛇伸出舌尖在窥探猎物。

    她突然抬起右手挥了一下。

    邵屹在她抬手的瞬间就作出了反应，飞快地一闪身挡在程衍的身前。

    但是小女孩并没有发起攻击。

    地上的尸体眨眼间消失不见，整个办公室的装潢也随之发生了一些变化，看上去就像是被镜像翻转了一下。

    门锁处传来“咔哒”一声。

    一名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拉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将她半拖半拽了进来。

    事发突然，程衍和邵屹根本来不及躲藏，但是男人就好像看不到他们一般，径直拽着小女孩走向桌旁。

    小女孩穿着很漂亮的碎花小洋裙，头发在挣扎中弄得一团糟，眼泪鼻涕糊住了五官，但是两人一眼就看出来，她和刚刚站在办公椅上的女孩子一模一样。

    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办公椅上已经没有人了。

    男人抱起小女孩，把她强制性的按在办公椅上，然后扬起手，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程衍大脑在女孩尖叫的瞬间有很短暂的空白，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几步冲上前。

    但是他阻拦的手并没有抓到中年男人的胳膊上，而是像穿越了一个幻影，毫无感觉地抓了个空。

    男人狠狠扇了女孩几个耳光，然后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整个人拉近桌上的镜子。

    “看看你这个鬼样子！”他粗喘着怒斥道，“你就这么听话的？”

    “我给你吃好吃的，让你学唱歌跳舞，就是为了让你在客人面前哭吗？”

    他猛地向下按了一下女孩的头，女孩抵抗不了这股大力，直接整个人从椅子上跌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