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往哪里走?”灿芜见嫣绮往柳林深处走去,连忙叫住了她,“回去的路在这边。”
嫣绮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指了指前面。
“我就是从这边来的。”
灿芜愣了愣,将信将疑地跟上了她。谁知刚绕过六、七棵垂柳,脚下的路一转,说书先生的棚子竟然近在眼前了。
原来我在街上逛了这许久,竟然又绕回了棚子!
灿芜心下赧然,深深地被自己薄弱的方向感打败。
正当她打算继续询问嫣绮刚才的情况时,不经意地一抬头,又看到了柏岑温暖的目光。灿芜的心于是再次沉沦,立马将刚才的种种尽数抛到脑后,重新坐回了他的身旁。
谁知,这一等,便再也没有问出口的机会。因为刚听完书,嫣绮就被她二哥拽回家去了。
嫣绮家其实是妖界颇有声望的名门望族,世代守护着妖界至宝往生草,全家上下无一不是妖界响当当的高手。
然而嫣绮本人却是个异数。
她母亲生她时难产,诞下这株皱巴巴的狗尾草后便撒手人寰。嫣绮虽个性要强,然而毕竟先天有缺,无法与她的家人比肩,是以从小受尽族人冷遇。
嫣绮平生最恨别人知晓她的原形。虽说妖族的真身本就是不为外人道的秘密,但嫣绮较之旁人,实在是敏感得可怕。
灿芜和柏岑便是这世上唯二知道她真身的外人。
当然,这也并非是嫣绮本人的选择。毕竟,倘若不是几十年前,他们从一只虎妖嘴里抢下了被打回原形的嫣绮,恐怕也会和旁人一般,以为她是个什么树妖。
或许也就是因着这份缘分,他们成为了嫣绮唯二的朋友。
看着嫣绮这般与家人势如水火,无父无母的灿芜心中百感交集。
天下无父母陪伴者,自是憧憬血缘至亲的温暖关怀;而无父母疼爱者,竟是向往孑然一身自由自在。
书上所谓造化弄人,诚不我欺啊。
那天快结束的时候,灿芜和柏岑走在回家的路上。
血红的云像泼出的彩墨,火辣辣地烧红了西边的天幕。
暖暖的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初夏的夜风清清凉凉,悄悄地把他们的头发织成了一片乌黑的网,柔柔地网住了漫天烟霞,网住了风中落花,网住了这短短一刹。
时间仿佛停止了,好像他们会一直这样慢慢地向前走,永远走不到尽头。
“今天玩得开心吗?”
在这暖暖的宁静里,柏岑突然转头看着灿芜。
他的目光是如此柔软,轻轻裹着她的脸。大约那天的夕阳特别暖,一下子又把她的脸也染红了。
“很开心,”她看见自己的笑脸映在他的眼睛里,“这是我化成人形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以后我们回回都来玩好不好?”
“傻丫头,”柏岑轻轻地笑了,觉得面前的女孩在清甜的夕阳里是那样可爱,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若是这就能让你这般开心,要真遇到了什么顶顶有趣的事情,你还不得高兴地飞上天去。”
“赶巧了,”灿芜心下一动,抬头笑盈盈地看着他,“我正想飞到那九重天上去,看看那位传说中天帝爷爷。”
“天帝爷爷?”柏岑的手微微一顿,“灿灿,神族人有着上万年的寿命。如今的天帝不过三千余岁,刚刚而立,还算是青年呢。”
“青年?三千岁的青年!”灿芜猛地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柏岑,“这天帝生生死死见了那么多,一个种族倾覆在他手上,爱他的和他爱的都死了,竟还算是个青年?”
许是她的话太过遥远,有那么短暂的一瞬,柏岑的目光突然变得沉郁。
下一秒,他放在女孩头上的手便轻轻移到了她滚烫的脸颊上。
“是呀,灿灿。”他喃喃地说,“三千年是那么长,那时你我的灵魂碎片都不知会飘向何方,沧海桑田翻了几翻,可这于神族而言不过是一眨眼。”
“那,我们不如一起修炼成神吧。”
灿芜把头轻轻倚在了柏岑微凉的手上,又伸手抚上了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
她悄悄地在心里想着,漫长的岁月固然令人心生畏惧,但若是以后的千千万万年,都有你在身边,我们携手看桑田变沧海,明月复圆缺,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柏岑静静地看着她,感受着她手心里的温度。
他只觉得灿芜那双妩媚的桃花眼亮晶晶的,像两簇绽放在寒冷冬夜的火焰,明亮而热烈,似乎只要他靠近一步,就能彻底点亮他的世界。
他忽然被烫到了似的,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在那火光的暖意马上要侵入他心口时,他连忙抽出了轻抚她脸颊的手,迅速盖在了她的手上,并将它拉到了她的身后。
他的另一只手也迅速贴了上来,捧着她早已滚烫的脸。
漫天熔金的落日里,他的唇贴上了她的。
灿芜只觉得一股清幽的凉意从唇尖一路向下,轻轻挠着她的心肺,仿佛暑气中骤然啜了口上好的桂花酿。
她整个人醉倒在了柏岑的怀里。
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柏岑轻叹一声,呢喃道:“好,都依你。”如遇断更,未更新,可到新站www.yumitxt.com(玉米小说网)查看最新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