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容玉知道，无数的蛛丝马迹在勾勒这份感情。
为什么性情淡漠的季清，对他的温柔总是取之不尽。为什么季清被抽得皮开肉绽，却更忧心他灵力的损耗。还有每每酒醉时，季清事无巨细小心翼翼的呵护……
可他多年来将这些都隐藏得很好，以至于自己以为那从来都是父慈子孝。
如今，季清变了，依旧对自己好，却告诉自己那是他苦苦隐藏多年的爱意。
自己唇角上的血迹，季清颈上小心遮挡的牙印，是断片还是自己不敢回想？
那晚帘山顶峰泉，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可他不是半大的男孩，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身体想做什么？大错酿成，彻底捅破了那层本就可怜兮兮的窗户纸，亲手把季清推进了这份背德的感情中，这是他的错，一个个无法回头又令人作呕的失误。
事到如今，程容玉最崩溃的是，季清早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
白沐尘踏上福水镇的地界，可算松了口气。昨日路过旁镇有人半路抢亲，他略施小助，把那哭得梨花带雨的新娘从她那穷光蛋的抢亲老相好的手上救回来了。他乐善好施，不收分文，被那新娘的父亲和新郎好一顿劝酒，以至于喝的有点多，差点误了今日的大事。
白沐尘手举罗盘脚步虚浮，身上道袍皱皱巴巴有些狼狈，拂尘的梧桐木柄插在后衣领里，洁白的尘尾随着白沐尘的踉跄左右摇摆。
忽然他原地不动，举着罗盘，眼睛一眯，“妖孽！现形！”
他跟前的狐狸瞥了他一眼，舔了舔自己雪白柔软的爪心，压根不想理他。
狐狸眼睛旁的红点让白沐尘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就看到狐狸尾巴在转瞬间变成了九只。
白沐辰有一张白净的书生脸，一笑眼睛就弯成月牙，两排洁白的牙齿一露，平白冒出一股傻气。
他眼神纯澈，颇为开心的把手上的罗盘塞袖子里，身手极为敏捷的趁狐狸不备紧紧把他揽入怀中，完全无视狐狸的愤怒和挣扎。
“白沐尘！蠢货！我是云生，呸！你身上什么味？”
白沐尘揉着云生肚子上的绒毛，甚是开心道：“云生啊，你原来长这个样子，若是腿再短点就更可爱了。”
云生颇郁闷的给了白沐尘一口，没想到根本咬不破对方灵力的护体屏障，垂头丧气之时，白沐尘揉他身上的毛正玩得不亦乐乎。
云生无力的小声愤愤道：“蠢货，本君绝不饶过你。”
白沐尘摸到云生的脑门时，表情有些凝重，“魂钉？谁做的？”
他指头微动，白光自指尖蹿进云生的脑门里，他尝试扯了扯，云生痛得缩着脑袋满地打滚。他脸色几变，立刻松手。
云生虚弱道：“你可真是个蠢货……瞎扯什么，痛死了！”
白沐尘捞起地上的云生，正色道：“去宗山，立刻启程。”语毕，他手持拂尘开始腾空。
“别……别……”云生花容失色，张爪勾住白沐尘的衣襟，大声道：“白掌门！白道长！白沐尘！先别着急走……这边还有要紧事！”
“嗯？”
云生很怕悬空，闭着耳朵脑袋埋在白沐尘衣服里轻颤道：“帘山尊主……还在季家堡。”
白沐尘道：“这事过分了，我可不是他的对手。”白沐尘垂下眼神迷茫道：“你不是找我来叙旧么？”
“……”
白沐尘这小子大小也是个掌门，这胆子也忒小了，拿叙旧才诓来了这胆小鬼。云生道：“季清已经穷图匕现，你不帮帮程容玉？”
“魂钉要命，更急。”
云生怒道：“你不帮程容玉，接下来要的就是你的命！”
白沐尘闻言身形顿住，纵使内心百般纠结，还是皱眉让拂尘换了一个方向，手上不忘再摸一把云生的颈毛。嘴上叹息道：“孽缘，都是孽缘啊！”
——
“有话好好说，为何把人打成这个样子？”季鸣看着程容玉甩着家法，在训诫堂抽打着低头闷不吭声的季清，急在一边团团转。
“……”
看程容玉也不发一言，季鸣越发困惑：“阿程，你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家法我真是第一次见，你是想把自己修为耗尽还是想把小少爷打死？”
程容玉面若冰霜的停手，瘫进椅中冷冷道：“若是可以，我真想跟他同归于尽。”
季清吐血伏地神智不清，季鸣赶紧扶他到一旁护住心脉，“阿程，小少爷做错了什么？”
“……”
轰！
季家堡外突生惊天呼啸的巨响引起众人警惕。那一声如房屋坍塌，又似莫名飓风席卷而来。可是这巨响接着就没入静谧，好像没有持续的打算。
有弟子飞跑来报：“长老，风掌门来了！”
季鸣和程容玉对视一眼，立刻对弟子道：“快请！”
“不必了。”
一个悦耳清冽的声音伴着清澈的铃音从半空中传来，一只祥云环绕的仙鹤铺展开雪白的双翼，俯身降落在堂外的院子里，窈窕的身影从它背上缓缓飘落，腰间挂着一枚拇指大小的铜铃。
是位冷艳的蓝衣女子，生的一副撩人心弦的丹凤眼。那仙鹤视线刚好瞟到了狼狈的季清，优雅低头挨近女子的脸庞似在说着什么悄悄话。
季鸣隐隐觉得不安，他拱手道：“门内弟子受罚叫风掌门见笑了，茶已经备好，请您移步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