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山
玫月是个居无定所的人,帘山府邸传到她手上后相当长时间里都仅仅只是摆设,帘山大战后府中值钱的东西被搬空,这里一直空如鬼居。
季鸣在偌大的府邸内仔细打理玫月的遗物,忙得焦头烂额,他指挥着傀儡婢将府中旧物一箱箱抬出去。
帘山上封印的深渊恶鬼被季清解封,在更改了驱动灵后和普通的傀儡婢没什么两样,他们洒扫整理乃至拿起武器与敌人兵戈相向都不在话下,目前是季鸣的得力助手。
尊主仅一人之力毁了风氏结界还把风念琴打成重伤,这些,季鸣尚在意料之中,可尊主多年离群索居竟然还能这么有钱,就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修缮府邸再屯兵卫、重启联络据点,一系列的花销问题尊主大人大袖一挥,迎刃而解,壕到简直不可思议。
除了财富带来的不可思议,据点重启的速度也是大大超出季鸣预测,短短几天的功夫,明洲四个重镇的据点规模初具,一些修门已经开始在暗中提供方便,季鸣清醒的意识到,尊主这绝对不是被逼起义,而是早有预谋。
日光炽热下,一只身姿轻盈,羽毛艳丽的三足鸟盘旋于帘山结界外,鸟儿奇特的叫声吸引了季鸣的注意,季鸣一声口哨,鸟儿在结界外向他丢下一个锦缎包裹的竹笺。
季清坐在大殿上反复翻着手上的《关尹子》的九药篇,他眼睫微垂,手指拈着书的一页,神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季鸣步入大殿,将竹笺呈上,季清面无表情的看完上面闪眼的金字,随手一抛,毫不犹豫的烧了个一干二净。
季鸣仔细觑着季清的神色,小心问道:“不需要回信?”
季清掀过一页,没有抬头,“不用,请柬而已。”
“那……属下告退?”季鸣没动。
季清合上书,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道:“准备一下,明日启程去宗山。”
季鸣抬头,发现季清没在看他,脸色还有点阴晴不定,他立刻道:“是,尊主。”
季鸣迅速离开大殿,季清无奈的把书丢在桌面上,扶额靠在椅中,殿内晶莹的夜明珠在他身上描出淡淡的光晕。
季清从乾坤袖中拿出一个纱褶锦囊,小心翼翼的从中取出一张黄纸朱书的画符,他看着画符,眼中情意浓稠如墨,厚重而缠绵,手指不自觉微微蜷缩。
半晌后,他对着画符苦涩的笑了一下,然后将其放回原处。
——
随着正值七夕节又是中元节的临近,归安城因为三市的宵禁解除开始越发热闹。
白沐尘背着云生穿梭在三市的大街小巷,见到来自古老国度的沿街戏法,一个小伙子手上小棍子一晃,鲜花满路,口哨一吹,彩蝶漫天。还有那一手戏虎舞狮,撩得一整条街笑声和惊叫不断。
飞天舞女从天而降,婀娜的身段,轻盈优雅的舞姿,鲜花雨下追着游街的云辇不知停歇地舞动着。
此时三市的时间是乱的,晨昏是不定的,中元节甚至可以开市一整日。幻术在这些从异国他乡远道而来的艺人和精怪手里玩出了彩。
凡是进入了三市,云端的海市蜃楼会有,脚下烈焰岩浆也会有,衣食住行会有,销金窟也会有,傀儡婢给每一个客人领路,五城十二楼的红袖正飘,赌场正热,酒馆正酣,抓心挠肝的折子戏引来一众悲欢离合,游人梦忘归途。
白沐尘看得啧啧称奇,目不暇接,忍不住感叹道:“归安城是真天府,辛先生是真能人。”
“我呢?”
白沐尘嘿嘿一笑,“真走运。”
“呆子!往你脑门上嵌根魂钉你就知道什么是走运了!”云生怒起,抬起利爪朝白沐尘虚划一道,白沐尘笑着缩头避开。
蓦的,一个响指。
一枝娇嫩欲滴的红玫瑰被一只白净细腻的手举在云生眼前,云生下意识后仰,大大的狐狸眼打量着突然出现的来人。
是位身材修直眉眼精致勾人的小狐仙,他眼波流转的看着云生,媚态丛生,情意绵绵,“多么漂亮的皮毛,等你修炼人又是何等的风采,在下真不想错过。”
今日出门,白沐尘施术藏起了云生的尾巴,只给他留了一条,反而更易招来同类的爱慕。
狐仙的相貌很对云生的胃口,加之云生有几十年没再开荤,私心觉得可以留待尘埃落定后再结情缘,所以他有些羞涩的想张嘴接住那朵玫瑰。
这时白沐尘冷静的把头转了过来,后脑勺挡住云生。
“他是公的,你别想了。”
“……”
“……”
云生一脸尴尬的看着白沐尘的后脑勺,真想一抓子扒开看看里面有没有点靠谱的东西。
小狐仙乐不可支,笑出了眼泪,“我知道啊。”他眯起精致的狐狸眼上下打量着白沐尘,“倒是你……你不是他的仆人么?”
“你猜的真准。”云生一爪子推开白沐尘懵圈的脑袋,张嘴收下玫瑰,接着含糊道:“谢谢你的玫瑰,我们有缘在见。”
紧接着用尾巴狠狠打了白沐尘一下,“呆子,走了!”
“唉?”
白沐尘足下发力,背着云生一溜烟跑没了影。
——
“呆子!你坏我好事!”
一进五城十二楼,云生跳下地,愤怒的瞪着白沐尘。
白沐尘挠挠头,一脸不解道:“我难道说得不对?还是他不是公的?”
“你……怎么这么没见识!”云生觉得自己的头顶在冒烟。
白沐尘眼神突然凌冽,“没见识?我倒觉得刚刚那只狐狸才没见识,你多少天没洗澡了,我一件袍子天天洗出一层油腻子都不敢提半句,这么油腻的毛哪里好看了?”
云生气结,咬断白沐尘脖子的心都有了。
“那是护毛发的油!呆子!没见识!”云生眉心的红痣都跟着他的愤怒浅了一层。
“……”
白沐尘心惊肉跳的觉得自己应该在被程容玉打死前另谋生路……
——
无论外面多么热闹,程容玉还是在画堂春的书房里赖着不走。
他搬了个椅子在辛竹旁边,“辛竹,来给我伴奏,云生那里我已经说过了。”
辛竹从一推案牍里抬起头,僵硬道:“我……忙不开。”
“你是不愿意?”程容玉眼神危险的看着他。
辛竹头疼的按了按额角,如果不让这位祖宗满意,恐怕他能把整个书房炸没了。
“我……”
程容玉见辛竹有搪塞之意,恼怒非常,霍得站起身往外走,辛竹下意识就拽住他的胳膊,程容玉硬是甩不开。
“我又惹你生气了?”辛竹在程容玉耳边小声问道。
程容玉是个守信的人,说不逼迫就不逼迫,可他早年就被一些人给惯坏了,自来不能忍得住脾气,且一动怒,身上的金色灵力就会往外溢,结果总是两败俱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程容玉强咽怒意,怄气道:“没有,我就出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