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除了这里全是水，你要去到哪里？你让我如何放手？”

    “师父，这世界还有很多地方可以生活，如果没有，那这个世界一定是不真实的，是一个幻境，若这是幻境，那么我此去便是去真实世界，师父更应当成全。”

    玄冥叹息，松开那片衣角，将舟身沉力推出去，大声道：“风媱！不要忘记我！”

    那骑马的男子大惊失色，望着那舟中老妇，不可置信。

    他望着她，她亦望着他。

    一个青春正盛，一个垂垂老矣。君梵唇瓣翕合发不出声来，风媱轻轻颔首，同他做最后的道别……

    一人一舟日日夜夜漂游。

    风媱只觉热了几十回，寒了几十回，而茫茫水面，却从不见陆地，亦不见任何有生命的东西，连水都是平的，没有涟漪的。

    木舟腐朽散裂，她便不再是一个人，她成了一块浮在水面的烂木。

    烂木沉入水底，成了一只细小的水虫。水虫每日除了睡觉便是找食物吃……

    水虫想不了任何事情。

    后来虫死了身子，她便又成了一条鱼。鱼在水里只是寻小虫吃，吃饱了便睡……

    鱼也是无忧无虑。

    再后来鱼也老死了，她又成了一只水鸟。鸟儿吃饱了便追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飞，飞累了便浮在水面头埋入羽毛间睡觉。睡觉之时头脑一片空白。它好像是鸟，又好像是人……

    醒来之时只有水天一色，只有无尽的黑。

    有什么东西侵袭而至，似要将她永远困于某种事物之中，也许那是永恒的孤寂、是无声无息的死亡、是恐惧的无底深渊、是一个不容身躯存在而又要让魂魄湮灭、是根本什么都不是都不存在的一个事物……

    她在那种事物彻底侵占自己最后一丝意念之前，试着感受自己的眼睛让它轻轻阖上，隔绝自己的听觉而只是听自己体内之音，那微弱的呼吸也一点一滴收起……

    她聚集起自己所能掌控的一切，摒弃一切外在声色。

    漫天水将她倾覆包裹，让她无法呼吸。有一股力量在逼迫她、引诱她，让她放弃抗争，只需顺从于那股力量。

    她默思着：

    内观其心，心无其心。

    外观其形，形无其形。

    远观其物，物无其物。

    既悟皆无，惟见于空。

    空既乎无，无无亦无。

    无无既无，湛然常寂。

    ……

    是诸之相，生灭无有，增减空空。

    境由心生……

    风媱如溺水之人大吸一口气，双眸豁然睁开！只觉四周光亮过分耀目，不禁闭了眼，以手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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