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澄海穿越了,来到了泰拉世界。
在这之前,我们不妨花一点时间,来看看她在地球上的二十二年人生。她的人生就像是股市上最常见的折线图,大部分时间小曲小折,偶尔大起大落。
她的二十二年人生共有三处大折角。第一处是在十七年前,她父亲去逝了。她当时对于生与死没有什么意识,看到自己的亲戚都在一起挤着——像是过年时奶奶煮的饺子——她觉得很新奇。她看到了少见的乡村风景,一棵树又一棵树稀稀拉拉的立在黄土路两边,叶子枯黄且发卷。
她已经忘记了大部分事情。一回想到葬礼,第一印象不是奶奶晕倒在地上,也不是母亲极度苍白的脸庞,而是枯黄发卷的叶子从极高极高的地方落下来,打着旋落进泥水里。
第二出是在八年前,她中考失利了。2013年7月6日,她看着自己的成绩,一夜没有合眼。她看着比自己所估的分数低了50多分的成绩,先是不敢相信,之后是极度恐慌:虽然这不是高考,但她觉得自己已经完了。她本来可以考进市里最好的高中,而这个成绩只能供她进二高。
初三时——包括更早之前,戴着眼镜的班主任就告诉他们:考不上一个好高中,就考不上一个好大学。考不上一个好大学,就找不到一个好工作。找不到一个好工作就过不好自己的人生。
她原来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但就在那天晚上,她真的慌乱不已。她第一次想到了自己的未来。
那天晚上,她脑子里只有两个画面:一个是自己在考前写着试卷,无意之间抬头,看到面前的时钟时针指向"3";还有一个,是沾满泥水的黄叶,在湿漉漉的地上,无助地趴着,随风而动。
母亲看到她的成绩,没有说话,用了两天时间收拾好了东西——期间一句话也没对她说,没有给她报衔接班,没有给她买什么资料,等到一开学,就把她送到了离家有15公里的二高,让她在那里住校,长假坐巴士自己回去,给她的饭卡里充了200块钱。
她的母亲是一个尽职的母亲:没有让她挨过饿,没有让她受过冻。她每天打三份工,从早上五点半干到晚上十一点。她的手不像是一个女人的手,很粗壮,很粗糙,而且有不可恢复的冻伤。
她的母亲从来没有摸过她的脸,也几乎没有牵过她的手。
她很少哭。从小,她的亲戚几乎只评价她三点:这个女孩儿脑门亮,聪明;这女孩儿眼里有神;这女孩儿从来不哭。那天,她趴在自己的下铺上,哭着睡着了——她觉得自己对不起自己的母亲。
第三件事是在五分钟前,她在高中唯一结交的朋友,把她从好友列表中删除了。她在高中恋上了一个女孩。其实,她也分不清是喜欢还是恋上,但就是想和她呆在一起。每天早读时,她都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她那纤细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