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一片熟悉的橘红色,宁知嫚已不记得她是第几次用迷惑的目光看着床幔了。昏倒前的记忆逐渐清晰,她叹气一声,坐了起来。
西门茂拿着一本书站着床头,“你醒了?”
“嗯。”宁知嫚撑着身体坐起来,“我是怎么回来的?”
西门茂翻着手上的书,似是在找什么,“我路过木棉树时看到你倒在那里,便叫念香将你背回来。”
“哦。”那昏迷前看到的苏煜是自己的幻觉吧。
宁知嫚愣了一会儿,发现西门茂至始至终眼睛都没离开手上那本书,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
西门茂翻了一页,“魔修记录册。”
“!”宁知嫚瞬间爬下床凑过去一起看。
西门茂瞥她一眼,继续看,“师姐自身便熟悉魔修,竟也好奇修魔之道么?”
“我说我熟悉魔修了么?”宁知嫚拍拍他的肩,“修魔不代表一定了解魔修,师弟长点心。”
西门茂:“……”他总感觉师姐自醒来之后性格变化很大?
宁知嫚食指指着书上一处,“‘修魔者,性其燥,内力因心而定。其一,不可过盛,其二,不可过衰。前者疯魔,后者失心。’这是什么意思?”
西门茂顺着她所指的位置看到册子里描述的症状,修魔者皆因修魔性情大变,想来师姐也是因为这个吧。
他道:“修魔皆因执念,不可过盛指的是执念不可过深,不可过衰指的是执念不可过浅。深者疯魔,浅者失心,两者的结局都只有一个,死。”
宁知嫚心脏猛跳一下。
西门茂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装作没看到继续翻看册子。
“失心是如何失心?”宁知嫚低头看着册子,让人看不清她表情,但若仔细听便知道她此时声音有些僵硬。
西门茂啪一下将册子合上,面对她严肃道:“字面意思,失去本心,没有感情,活的如同行尸走肉。”
宁知嫚的瞳孔因惊慌微微颤抖,她还没反应过来,西门茂突然轻笑出声。
“我同你开玩笑呢,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
房间里只有西门茂的笑声,笑了一会儿西门茂才意识到不对劲,停下笑声的时候宁知嫚转身拿起柜子上的肌雪一把抽出剑刃直冲西门茂奔去。
西门茂脸色大变,一边逃出房间一边大喊:“师姐饶命!师姐饶命!我错了,别!你还真砍!?我真的知错了!”
一追一跑在墨云院跑了一圈,又跑到厨房,再跑回墨云院。一众小厮婢女看见平日里和善可亲的西门堂主被魔教教主举剑狂追——西门堂主惊慌失措地求饶,魔教教主黑着脸怒不可遏地追赶,他们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两人在榕树下的椅子上坐着喘气,西门茂道:“师,师姐,休息会儿吧。”
宁知嫚指着他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臭小子,这么,能跑。”
“师姐也是。”西门茂缓一口气,“前几日还在床上躺着呢,现在哪像个大病初愈的人。”
“这算什么。”宁知嫚缓过气来,舒坦地瘫坐在椅子上,“还许多人说我不像魔教教主。”
西门茂笑了笑,“现在是不像。”
“嗯。”宁知嫚随便应答一声,昂头仰望正上方茂密的绿叶,大片大片的绿色极其养眼,看的她心情舒畅不少。
西门茂也悠闲地昂头赏树,看了一会儿,他道:“师姐,我虽不了解魔修,但略懂医术。你心伤大于身伤,若不注意调理,会影响你的身体。”
宁知嫚顿了顿。
西门茂又道:“我与你说过,心里的病痛也是病痛。”
一阵微风吹过,榕树的树叶沙沙作响,为寂静的庭院添加一首自然乐曲。宁知嫚沉寂许久,终是无奈地笑了笑,她撇过头对西门茂道:“从第一次见我你就一直话中有话,怎么?你也想说服我与江湖大盟开战吗?”
“不是。”西门茂伸手接住一片因微风吹动而飘落的树叶,“我不关心那些,魔教如何我并不在意。我只是在意你,在意苏煜,因为我是一名医者。”
他转了转手中落叶,面对宁知嫚的疑惑报以一个亲和的微笑,“我曾经寻找张神医,向他求学医术之道。张神医抵不住我的执着,教于我许多医道。可我学的越久就越是发现这些都是无用的,医术能治好人的身体,却治不好人的心。”
他停止转动的落叶,神情有些哀伤,“治不好你仇恨的心,治不好苏煜执拗的心,治不好妤师姐愧疚的心。救不了,她死去的心……”
“你……”宁知嫚张了张嘴,又闭上。西门茂显然有故事,但她不好多问。
西门茂站起来俯视她,“温泉的死毁了温氏夫妇,如今温母疯癫师姐是知道的。苏煜力缆狂澜都是为了你,你若再死一次,苏煜会因你而狂比温母更甚,你忍心吗?”
宁知嫚涌出一股无名火,她强压着怒气深呼吸,控制自己不发怒。
西门茂抓住她肩膀,凝重道:“不为他人,只为苏煜,你的执念都不能散!师姐,没有人能只为自己而活。”
“够了!”宁知嫚猛地甩开他的手站起来,明媚的双眸尽是怒火,“你们这群身外人又知道些什么?除了一张嘴说说说还做什么了?有本事自己去做啊,去阻止江湖大盟啊!跟我说有什么用?苏煜苏煜苏煜,魔教魔教魔教,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苏煜跟魔教吗!?”
西门茂被她吼地无言以为,“不是的,师姐,我只是……”
“只是什么?”宁知嫚揪着他衣领恶狠狠地瞪着他,“西门茂,你究竟知道多少?”
西门茂被泛着红光的明眸盯得心里发怵,他明白这代表师姐真的生气了。须臾,他道:“师姐寿命的事,我与张神医商讨过,后来也是我证实的。”
宁知嫚怔了一瞬,松开抓住衣领的手。
西门茂道:“师姐执念消散是因为此事吧?”
他偷偷观察宁知嫚变化极小的表情,心中感叹,师姐着实太会伪装了。
“师姐若继续这样下去,十年都撑不到,不,再过两三年便……”
宁知嫚突然打断他,“这件事你告诉苏煜了吗?”
“没有。”西门茂叹气,“我不知如何开口,他守了十年才等到你苏醒,这才过了多久又要告诉他你寿命的事,我不忍心。”
“这样就好。”宁知嫚拍了拍肩膀上的落叶,“这件事就烂在心里谁都不要提。”
西门茂道:“只要师姐听我的调理好心绪,我保证谁也不说。”
“哦?”宁知嫚饶有趣味地挑起嘴角,“还威胁起我来了?”
西门茂的微笑唇勾起地格外亲和,“岂敢,我只是希望能为师姐解忧。”
宁知嫚道:“怎么解?你能帮我阻止苏煜对温家下手吗?”
“这个不行。”西门茂摆摆手,“我不能违背他的指令。”
宁知嫚咂嘴,“那你能解什么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