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师兄,不由的又开始走神,刚刚那冷玉一般凉凉的感觉仿佛还在唇上,我微微地抿了下。
后脑勺倏的挨了一记。
“想什么呢!”
我正被一会明白一会糊涂乱麻似的思绪搞得十分无助,踌躇了踌躇,吐露道:
“刚刚,师兄说,让我嫁给他。”
“你们俩的事,同我说什么?”夜轻寒的声音冷冷的,很是不耐烦。
我讷讷:“这么大的事,我……就是想找人商量下,可我也不认识什么别的人。”我绞着外袍上的一段衣带,“你要是不喜欢听,就算了。”
远远的水天交接处露出一线光,渐渐洇开了墨一般的夜色。夜轻寒起身负手而立,望着长亭外微微的水光,忽问:“你的心意是什么?”
“我……”
我的心意是什么?
是什么呢?
“你喜不喜欢他?”他转过身来,目光深邃锐利,一箭穿心:“爱不爱他?”
昴日星官的金辇赶路赶得急,扑的一下跃出了天边,霎时间金光四射,刺得我眯起了眼睛。
“爱是不爱?”他咄咄逼人地问上来。
这真是个快刀斩乱麻的好问题。
我想了又想,想了又想,踟蹰出口:“爱。”
夜轻寒滞了一下,仰天大笑,说:“清筝姑娘,看你马不停蹄地爱人,爱了一个又一个,我这个看客都看累了,你累不累?”
大清早的天光底下,他脸上的笑容再讥讽不过,再轻蔑不过。
我捏着拳头,差一点就挥了过去。
我活了五百岁,视之为亲近的人五个指头都数得出,其中便有夜轻寒,相处久了,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他这张淬过毒一样的嘴,受他讥讽嘲笑也不是头一回,今日因着对他心生亏欠更是格外的忍让。
可这样一句却怎么都忍不了。我到底欠了他多少,要受这样的奚落与刻薄。
想想又觉得是自作自受,与人无尤。
我口中泛苦,松了拳头,起身施了一礼:“玄夜大人,小女轻浮孟浪,让大人见笑了,就此别过,天高地远,有缘再见。”
我不愿再看他,垂了眼睛往外走。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我怎可能连着两次被他以凡人之力制住,一言不发地捏了个诀,就地消失。
回到驿宫,轻尘早已在门口引颈张望。亲卫们在门外备起了云辇。
轻尘说,太子殿下一早赶赴伏心殿与魔尊辞行去了,留了话说让我回来之后小睡一会,等他回来便可出发。
一夜未眠,我却全无困意,梳洗换衣后,随便吃了点早饭,坐在前厅等师兄归返。
案几上的文书、纸砚已收拾一空,座席下面露出一角白边,抽出一看,是昨晚师兄为我拭墨的素帕,大概仙娥粗心,落在了这。我把它展开抚平,折了几折,收进怀里。
日头近午的时候师兄才回来,问我是否补眠,我说还没,他便着人在云辇里加了软靠。
进了云辇上了路,归蓝与轻尘都去了外厢,师兄照旧闭目静修,什么都没有说。我倚在座上,托着腮,细细地把他端详。
我知道师兄什么都不会说。
这半日的工夫我待在昨晚的地方,一个人想了很多,总想知道,师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了这样的心意?一点一点往回想,想起了许多点点滴滴的过往。
那日师兄与我订下一月之约,他说,原来这朝朝暮暮都抵不过凡人的一句誓言,阿筝,你可曾想过我呢?78中文最快
乾坤珠现身那一天,杏姑说,知道你遇险,公子在我这院里立了半晌,未发一言。
天佑出了事,我硬要拉着师兄下山救人,他任由我肆意妄为地拉着他,在竹林里跌跌撞撞,直到杏姑把我拦下,她说,阿筝你这样胡闹,救不了柳天佑,只会害得公子苦受天刑。可他什么都没说。
那年我求师兄准我下山与天佑成婚,他说,我不准。我问为什么,他说,我不准。
后来我执意留在凡间寻人,一心嫁给宁北辰,他最终还是准了。他说,阿筝,你说走便走,说不回头便不回头,说为他死,便也会为他死,是么?
他还说,阿筝,我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逼迫你。
是,一直以来,都是我在逼迫师兄,他却一丝一毫都不愿委屈我。
所以昨天那句话,我若不回答,他就再也不会说。
我是犯了傻,才会想要去同旁人商量什么。
师兄与我的情分,别人永远都不会懂。
他动也不动地盘坐于席上,双手置于膝头,手结如来法印,似已入定。我起身坐到他身侧,将一只手悄悄地放入他的掌心之中。
师兄睁开眼,看着我,眼中有日月悠长。
我轻轻一笑。
他拢起修长的手指,握住了我。如遇断更,未更新,可到新站www.yumitxt.com(玉米小说网)查看最新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