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指指晓雪跪在青石砖上的膝盖，再道：“你好久都没有对我下跪过了，看样子你这是做了非常对不起我的事了？”

    晓雪还是摇头。

    她言辞恳切的表着忠心，说道：“奴婢的这条命是小姐给的，要不是当年小姐您买奴婢进府，奴婢这会儿子还不知道是死是活，或许为了一口吃的，沦落到见不得光的地方去了，哪里能如现在这般，吃饱穿暖，在府里受众人爱戴，过着锦衣玉食副小姐的生活？”

    “还有奴婢的娘，要不是小姐您私下时常接济奴婢，让奴婢拿银子回家，奴婢的娘早已不在人世，坟头的草也要跟奴婢一般高了。”

    “所以，没有小姐，就没有奴婢和奴婢的娘今日的光景，您就跟我们再生父母一样，给了我们新的生命！奴婢也决不是那种不知道知恩图报的，如果奴婢做下那等对不起您的事情，就让一道雷把给奴婢和奴婢的娘活活劈死！永生永世不得转世投人！在地府受油炸之苦！”

    这话够毒。

    不过，尽管晓雪对自己和她娘发毒咒，沈如意这心头的疑虑还是没有消掉。

    除非调查清楚了谁是前世真正害她的，她对晓雪的疑心才能放下。

    但现在晓雪都把话给说到这个份上了，即使她心里有疑心，也不好表露出来，而且如果晓雪真是前世的凶手，那她就更不能表现出来了。

    因而，沈如意站起来，亲自扶晓雪起来，又微微弯腰，亲自替她掸了掸腿上的灰，佯装生气的说道：“我什么时候说不信你了？平白无故的说出这样的毒话来，还把你娘给牵扯进来，也不怕你娘骂你不孝顺！”

    晓雪摇摇摆摆地顺势站起来，说道：“奴婢对您是一片诚心，就怕您对奴婢有疑心，所以为了消除您对奴婢的疑心，也不得不说出这些话来，让您放心。”

    在沈如意的搀扶之下，站直了身子之后，她又道：“每次奴婢回家的时候，奴婢的娘要先过问小姐您有没有安康，知道您万事平安后才问奴婢在府里如何。等回府的时候，也是先嘱咐奴婢要好好伺候您，才叮嘱奴婢注意身子。要是她老人家知道小姐您疑心奴婢，不等您发落，奴婢的娘先把奴婢打个半死了。”

    沈如意歪着脑袋看着一直在表忠心的晓雪，说道：“你这些话倒是像在吃我的醋。”

    晓雪脸上立马爬上了可疑的红晕，支支吾吾的，竟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响之后，她才小声的回道：“不瞒您说，奴婢的心里头是有些吃味的，觉得在奴婢娘心里，您排在第一位。”

    “小的时候，还因为不懂事，跟她生了好大的气，等渐渐长大，懂了事之后，才深深觉得奴婢当时太过幼稚，也深深觉得奴婢娘是正确的。没有您，就没有我们的今日，所以奴婢也跟奴婢娘一样，心里头是把您放在第一位的。”

    是吗？

    沈如意在心里默默问晓雪。

    面上却不显露半分，笑着拉晓雪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嗔怪道：“你呀！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我不过问了一句而已，你就拿一车的话压我！说起来还不是你先吓唬我的？平白无故地向我下跪，还说了那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又催促晓雪说道：“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设计荷香什么了？我是被你吊足了胃口，急得心里头就跟有只野猫在挠我一样，难受得要死。可你偏偏却老是跑题，东扯西扯的，你这是诚心的是不是？”

    晓雪刚想张口要作答。

    突然，她的面容扭曲了起来，露出痛苦之色，弯下腰身，伸手不断地去捶左腿。

    沈如意见了，问道：“可是旧疾发作了？”

    晓雪似乎很痛苦，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含糊地点点头。

    身子也是越来越蜷缩，都快弯成了一个虾米状，手上的力道也是越来越重，把腿给捶得“咚咚”直响，配合着外面滴滴答答的下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沈如意下意识地伸手替晓雪揉了几下。

    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沈如意就想把手给伸回来。

    因为她一想到晓雪可能对她有异心，这心里头就十分的不舒服，恨不得晓雪活活痛死才好。可又想到晓雪之所以会有旧疾，也是因为她的缘故，为了救她才落下的病根，只得又强迫自己继续替晓雪，心里并不住地安慰着自己，权当是答谢当年晓雪对她的救命之恩了。

    揉了好一会儿之后，晓雪才缓过来，抬头对沈如意说道：“谢谢小姐，奴婢没事了。”

    沈如意没说话。

    就跟在和自个儿较劲一样，又替晓雪揉了好几下。

    之后，她站了起来，把放在床头暗格里的银针取出来，指了指临窗大炕，对晓雪说道：“你把腿放上去，我给你扎几针。虽说你现在缓解不少，可等下还是要继续发作的，扎上几针，你今晚也能睡个安稳觉。”

    晓雪犹豫了下，然后点了点头，把临窗大炕上的小炕桌挪到一边，把自个儿的脚抬上去。

    沈如意撩起晓雪的裙摆，又再把她左腿的裤管捋起来，当看到她小腿肚子上那碗口大小的伤疤时，沈如意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探手轻轻来回摩挲着那比周边肌肤要来得薄，又丑，还凹凸不平的伤疤。

    好似又回到她们路过假山，上头的大石头滚落下来，砸向她们的那日，沈如意抚摸伤疤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颤着声的问晓雪道：“还疼吗？”

    晓雪摇摇头，说道：“早就不疼了！”

    伸手并握住沈如意那抚摸伤疤的手，很肯定的再道：“小姐，奴婢真的不疼了！奴婢也很庆幸当时及时把您推开了，不然奴婢也无颜在这府里待下去。所以，小姐您不用介怀，能替小姐您受伤挡灾，那是奴婢的福气！”

    沈如意没有说话。

    此时的她心情很是复杂。

    反思着她的疑心是不是太重了，也太过了，怎么可以对救了她的晓雪起疑心？

    晓雪如果真有异心的话，当时就不会推开她，任由她砸在石块之下了。

    沈如意手指紧紧捏着银针，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

    也在此刻，沈如意产生了自再生以来，前所未有的彷徨。

    她该信谁？

    又该疑心谁？

    到底谁才是真正为她着想，忠心于她的，又是谁才是真正想害她的？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小姐？”见沈如意紧紧盯着她的伤疤看，还出了神，晓雪担忧地轻唤了下她。

    沈如意回过神来，整了整情绪，笑着回道：“我没事，只是接连几晚都在做噩梦，搞得我精神很不好，拿起针来也颤抖，怕给你扎错了穴位，没给你减轻病痛，反倒让你更痛苦。”

    晓雪伸手握住沈如意冰凉的手，鼓励说道：“小姐，您尽管扎就是，奴婢相信您！”

    沈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把心头的烦恼暂时抛到脑后去，捏着银针，开着玩笑，说道：“那这可是你说的，等扎错了，可别喊着疼。”

    “不会不会的！能让小姐替奴婢扎针，那可是奴婢的福气！您就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