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其一，最主要的是，小厮言之凿凿，他们与郡主此举，竟是出自王妃授意，实在让人目瞪口呆。

    大家都等着看王妃怎么解释，可这个时候，王妃已经羞得红了脸，只想着让这两个背主的下闭嘴。

    小厮和宫女都被她吩咐拖了下去，这回伊人没再阻止。她杀人灭口心切，她又可比枉做坏人拦了她的好事？

    于是等外面呼喊求饶声不再，在场众人心里也都有了底数。

    什么休妻另娶，怎么贬妻为妾，什么赔礼道歉，一切都没有了可能。

    王妃气急败坏，带着已经晕过去了的璐月郡主气势汹汹地走了。

    伊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喃喃：“这位王妃，怎么这么傻？”

    是呀，好像有点太好对付了。

    伊人心里却有些不踏实。

    王妃是傻吗？

    当然不是，恰恰相反，王妃不仅不傻，反而非常聪明。只是她相信的事情，跟普通人完全不一样。

    璐月郡主被带走了，孙氏夫妇危机解除，慕佳人的定亲宴也被破坏了个彻底。看饱了热闹的一众人，自然也就各自告辞回家去。

    伊人解除了孙夫人和离跟做妾的危机，对她感激涕零。在她离开时，一直拉着她的手，说第二日要亲自上门道谢。

    她的心情伊人能够理解，再加上她本就有心打听王妃的过往，自然就没有推辞。

    回到将军府之后，伊人先把恋姨娘叫道跟前来，问：“王妃在府中，与王爷感情甚笃？”

    “那是自然。”恋姨娘说道：“我听王府里老人说的，王爷年轻时候只见了王妃一面，就发誓非王妃不娶了。不过已故的老王爷不同意，便有了先前的王妃。”

    “现在的王妃，原来是继室？”

    “是继室。”恋姨娘说：“但前面那位似乎很不受宠，有人说那时候王爷固执的很，即便娶了妻，也不愿意同房，为此已故的老王爷时常训斥他。后来老王爷过世，没多久，前面的王妃也就走了，之后新王妃就进了门，与王爷琴瑟和鸣，这么多年一直没拌过嘴。”所以这么多年过去，许多人都忘了王爷前面还有一位正王妃，根本提都没有人提。

    伊人点头：“原来如此。”

    可是王妃如此性情，王爷当真就那么喜欢，他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在她的心中，男人们看女人，总是看不清透。或者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将女人放在眼里够，所以很多时候，总是一厢情愿地相信女人们给他们看见的样子，就是她们原本的样子。

    这位行事出格的王妃，说不得就是个中高手。

    不过她居然还是猜错了，第二次孙夫人上门道谢，说起王妃此人，伊人才算明白，有些人到底能能耐到什么地步。

    “王妃今日行事，的确是境遇使然。”孙夫人告诉她说：“韩凤婷是韩家庶女，自幼不受长辈重视。加上她姨娘又是个混不吝的，所提他们母女在家里处境很不好。韩家女孩跟其他大族一样，都要进学读书的，可韩家姐妹中，就韩凤婷大字不识一个，半天书也没有念过。后来嫁给了王爷，日子才忽然颠倒过来，一下成了万人之上，能在赟都呼风唤雨的人物。而王爷的确也是对她宠爱有加，加上……另一个才能卓越的男人也对她俯首帖耳，所以她觉得，这世上，唯一可信的，就是男人的心。只要抓住了男人的心，得到了他们的感情，便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而且她手段也的确高超，无论犯过什么错，做过什么错事，都能哄得王爷与……那人偏向她，连那种事，都能忍下来。”

    孙夫人只有说道跟王妃有关系的另一个人的时候才会磕巴，伊人了然一笑，说：“夫人不必避讳，另一个对她俯首帖耳的，不是别人，正是平将军，我心里清楚，夫人但说无妨。”

    听她这么一说，孙夫人似乎有些松口气，又似乎有些可怜伊人。

    她叹一声，道：“夫人大概不晓得，外面还有传言，说王妃与平将军，曾生过一个孩子。”

    伊人眼睛一动，问：“那孩子在哪儿”

    “自然，这都是传言，不知道真假。因为那孩子正是王府世子何芷，因为不是王爷亲生，才会常年居住将军府。但这件事可信度并不大，因为若真不是亲生，王爷怎么会甘心给他请封立世子？可要说是，堂堂王府世子，从小住在将军府，也就太奇怪了。”

    “你说王府世子何芷……有可能是将军的儿子？”

    “传言如此，但不知真假。”孙夫人道：“以前我跟韩凤婷还没翻脸时，以为是有人放出流言中伤她，所以并没有多问，只劝她不要把儿子放在将军府。但她说是世子自己愿意住将军府，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那王爷的态度……”

    “王爷连王妃跟将军私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这点小事。”

    实在佩服，伊人没想到王妃娘娘竟然是这样一个女中豪杰，实在让人……不知如何评价。

    “所以说，我开罪了王妃，以后不光是王府，就连将军，也要看我不顺眼了吗？”

    孙夫人愧疚不已：“夫人的恩情，我郎雅琴铭记于心，往后有什么事情，夫人只需着人吩咐一声，我一定衔草结环，报答夫人。”

    “看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好友一场，我只是看不惯她这么算计好人罢了。”

    然后撂开话题，说起了赟都一些旧事，两人相谈甚欢。

    伊人又留孙夫人用了午饭，之后叫来戏班，邀她欣赏一出汴京戏名段儿中军谱。孙夫人是宜阳人，也能听懂汴京戏。伊人的新戏班儿虽才养起来，但几个角儿唱腔扮相都不错，两人听着听着就入了迷。

    孙夫人是多年没看汴京戏，看戏看痴了，伊人目光灼灼，脑子里想的，却是从前听戏时身边的人。

    说也奇怪，明明过了一辈子，想起玄黎，她早就没有了曾经那种心动火热的感情。可说不上为何，她却依旧时不时想起他来，然后心中空落落，仿佛今生不是今生，前世不是前世。

    大约前世在赟都待的时间短，又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不问世事，所以眼前一切，都没有什么真实感吧。

    可能回到汴京，才能填满心中的沟壑，安抚之中几欲喷薄而出的仇恨跟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