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其他人口众多的家族,平氏的确是人口简单了。而正因为人口相对较少,所以才更加抱团儿,因此这些年来,平氏各家,只要是没有出五服的,便都当做本家亲戚在走。
然而平厉这个将军府当家人,却是个异数。作为如今平氏最有权势前途的一个,他却很不得平氏众人的喜欢。
车马吱呀,穿过大街小巷。
到了平家巷子,这才停了下来。
平氏族人已经候在一边。
伊人在绿意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而后见一位装扮艳丽的圆胖夫人盯着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质问平厉说:“咱们家虽然门第不显,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来的,如今你尚未婚配,就随便带着女人来见祖宗,算哪门子的规矩?”
平厉结婚没请族人,他们在这找补呢。
伊人脚下一顿,转脸去看平将军。
只见男人紧抿着唇,好半晌才说了一句:“事出突然,照应不周。”
“事出突然,就不把祖宗先人放在眼里了?”
“四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想让我们夫妇二人进门?”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显然妇人的言辞代表了他们所有人的态度。只见她昂着下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语重心长地对平厉说道:“平厉,你别怪你婶儿不讲情面,这里是平氏祠堂,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进了这门,就代表了祖宗家法,你这大张旗鼓领个女人回来,也没个说法,让我们如何向祖宗交代?今儿你来了祖宗通融,可大家伙儿有眼睛都看着呢,明儿其他人也有样学样,这家里,该变成什么样?”
这女人可这伶牙俐齿,说得平厉好半晌说不上话来。
作为被他们单轮的中心任务慕伊人,就端端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众人,一言不发。
平家摆明了不想承认她的身份,将她当妾室通房相提并论了,换做旁的女人,被这么当众欺凌,只怕早就羞得哭起来了。
偏慕伊人脸皮厚的很,仿佛他们说的话里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而妇人的话虽然理由充分,但平厉显然已经生气了。他扫视众人一周,而后冷哼一声,道:“既然众位不欢迎我,那我们这边打道回府了。”
说完转过身,真的就要上马回程。
慕伊人心里却是一瞬惊讶,她本以为平厉要么伏低做好话,要么疾言厉色暴力碾压,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准备打道回府。
要知道,进不了祠堂,就是不被祖宗承认,不被祖宗承认,对天下男人们来说,可失一件比丢性命还要严重的事。
可平厉的样子,似乎根本不在乎?
妇人显然也被平厉的态度惊道竟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好在在场不少老人精,见平厉要走,马上开始跳出来和稀泥说好话了。
“哎呀,这大过年的,这是要做什么呢?”包着青布包头的老叟上前,对两个人道:“都是一家人,哪里说得两家话,里面就是祠堂,这可是在祖宗面前呢,你们好好儿的日子这么莫名其妙地闹,可是要先人们不安生?”
被老叟拦住不能上马,平厉只好停了下来。
“你也别生你婶儿的气,你成亲这事儿,的确有欠考量,这是不把大家当人了呀,你做的这事儿,也的确是不合规矩,大家心中不高兴,也是在所难免的。”说完又去说那胖婶子:“老四家媳妇,我说你也是,男人在外面,多少事不得考量,哪能事事都朝家里解释清楚?你想见媳妇,这不媳妇就来了吗?何必闹得大家脸上不好看呢?瞧把新媳妇吓得,脸都白了!快点儿吧,也别在这杵着了,里头大家都还等着呢,都赶紧过去,和和乐乐的,给祖宗进香,可别错过了吉时……”
其他人也赶紧跟着附和:“是呀是呀,他婶儿呀,就是不会说话,但心是好的,大家都别见怪。快,让小坠儿来,赶紧敲锣,把炮仗都点上。”
这样被吆喝着,平厉跟慕伊人,终于才在平氏族人不容置疑的引领之下,到了平氏祠堂。
也没来得及休息,吉时一到,伊人便跟着众位女眷,站在队伍后面,朝平氏祖祠跪拜。
女人们也就逢年过节能进一进祠堂,而且还是站在男人们后面。
里面牌位上面写着什么,那是根本看不见的。
拜过了平氏祖先,慕伊人才在女眷们的引领之下,进了内堂。
依次坐定,无人说话。
丫鬟安静地上了茶,伊人端起来闻了一闻,却没有喝。
在场的女人们,都在默默地打量着慕伊人,这个从汴京一回来,就闹出不少事的女人,她们早就想见了。
瞧着模样风度,果然不似凡人,难怪平厉会不顾礼义廉耻地上门抢人。
可惜了一个好好的女孩子,跟了那样一个人,听说王府那位,还把人霸占着呢!
没有一个人说话,场面一时陷入尴尬,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还是做在最前头的二房大老太太率先开了口。
“按说起来,我们算不得你的长辈。我们两家,是隔了好几房的亲戚了,将军府那头,也不经常上门。然而终究一笔写不出两个平字来,你又是新媳妇,有什么事呢,也可来问。今日初见,也不是拉家常的好时候,我早先也没什么准备,就送你你个镯子做见面礼。“说完讲手腕上的玉镯摘下来,伊人连忙上前,将其接到手中,而后道谢。
那老太太笑吟吟地看了她半晌,才又道:“你这模样,果然生的好,比你娘亲还出色几分,哎!平厉是个粗心大意的,你在家里,可是辛苦了。”
其他的伊人倒还不在意,听她说起她娘,才让她诧异了一下:“老太太见过我娘?”
“哈哈哈,自然是见过的。”老太太开朗得很,闻言笑道:“那时候她也才刚从汴京嫁到赟都来呢,吃不惯赟都的酸菜,便每次宴席都躲着。不过她不爱出门,旁人见得也少,我与你母亲,也就是在沈家的宴席上说过一回话罢了。”
伊人还想多问几句,却不是合适的时机。老太太都送了见面礼,其他人也是要送的。伊人不好失礼,只能陪着说了几句话,然后由老太太指点着认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