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音静静地看着橘，既不惊讶，也不害怕，好半天才沙哑地说：“橘君，现在我没空去帮你买猫粮。”

    “……都这时候了，姐姐大人就不要温柔礼貌地对待每一个人了，很累的。”橘怔了一怔，苦笑着叹气。他也不想闲话浪费风音的精力，直白地暗示道：“姐姐大人，你有听过‘橘猫报恩’的故事吗？”

    “是‘仙鹤报恩’吧。”风音明白了橘的意思，说：“之前隐约有猜测，前段时间福泽先生又提供了一些信息，使我完全确认了。”

    橘在不安地搅手指，不敢直视风音的眼睛，说：“每次姐姐大人笑而不语时，我都觉得被看破了。我并不是有意欺瞒姐姐大人的，只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什么，我没有生气。”风音平静地说：“既然是来看小彩的，就过来吧。她现在睡着了，等醒来后知道你是‘八公’，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橘来之前已经了解了经过，此时一见风音强撑的样子，只觉得心头一酸，愈发难受了。他移开看着姐妹俩的视线，喉间哽了半晌，不忍让风音继续在绝望中挣扎，直接说出了能想到的救命之法：“姐姐大人，我有办法可以救小彩音。”

    闻言，风音猛地站起来，扑过去抓住了橘的双臂，眼睛里有着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希冀，还有不顾一切、令人畏惧的疯狂。她嘶哑地问道：“什么？怎么救？”

    橘不在乎双臂传来的疼痛，皱着眉担忧地看着风音，说：“只要有人愿意付出爱与生命就可以了。”

    “我愿意，用我的！”风音还没有完全理解，话已脱口而出。

    橘对她的回答早有预料，摇了摇头，解释道：“姐姐大人的爱是不行的，你对小彩音只有亲情。想要抵消由‘爱情’而生的恶意，必须要有混杂了爱情的‘爱’才可以。并且，爱的程度要非常深，需要的生命也要非常多，仅有那位山野秀一君的爱是不够的——姐姐大人也无法坦然的牺牲山野秀一君吧。”

    他看着怔愣住似乎在崩溃边缘的风音，加快着语速，很快又给了她新的希望：“我其实是个时空旅行者，之前被人暗算重伤，不得已寄居在橘猫的身体里休养。我可以帮助姐姐大人进行时空旅行，每个时空的时间流速不同，可以有宽裕的时间去获取陌生人的爱意——也就是生命，在这个世界找是肯定来不及的。之后可以将获取的生命给小彩音，让她活下去。”

    “……也就是以命换命，”说话这件事好似变得无比痛苦，风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我需要让别人爱上我，然后夺取他们的生命，来救我的妹妹，是吗？”

    橘并不惊讶她此时的犹豫。

    因为她就是这样无法以伤害他人达成目的的人。

    橘继续解释道：“姐姐大人你不要说得那么恐怖。你只要让对方爱上你就好了，爱得越深越好，这些爱意在你离开那个世界时会自动换成生命的，不需要你动手去杀他们。而且是有限的，哪怕对方爱你到极致，最多也只能取走十年。所以，需要很多人付出爱。”

    这同样也是在杀人，没有任何区别。事实上就是要取他人的命。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风音没有立刻回答，低垂着头，死死地咬着牙，质问着自己。

    但她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之前因为无法去做出决定，导致了彩音的濒死，这一次她不能也不敢再迟疑了。说到底，她是自私的，如果之前在体育场多给她一点时间和压迫，或许真的会牺牲所有人来换取彩音？

    风音松开抓着橘的手，自嘲地苦笑着。

    她不清楚自己的理智是否在了，将这样一个不知真假、荒诞无比的方法当作救命稻草。

    巨大的负罪感开始敲击心脏，但最终仍没能阻止她选择深渊。

    风音走回病床前，轻轻地阖上了眼。

    对不起，所有罪孽都由她来承担。

    再一睁眼，风音直接问道：“什么时候可以走？”

    话音还未落，有人用力拉开了门，紧接着是一声枪响。

    开枪的是太宰治，中枪的是橘。

    “太宰先生！”风音大喊道，拦在橘身前，惊慌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太宰治没有解释，冷声道：“让开。”

    风音瞪视着太宰治，张着双臂仍护着橘。

    “啊呀呀，真是吓到我了。”橘咳了两声，摸了摸被子弹打中的左胸口，庆幸地说：“毫不犹豫地就开枪了呢，太宰君。还好拟人身躯的心脏在右边呢。”他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得透明，能透过身体看到后面的墙了。

    风音要防备太宰治，不敢回头，听到橘这么说，稍稍松了口气。

    “那还真是可惜了。”太宰治看着橘的眼神晦暗不明，嗤笑了一声，质问道：“时空旅行者？还是诈骗犯？随口说说，就想骗走小风音……啊，你其实是诱拐犯吧？”

    太宰治看向紧张的风音，黑沉沉的眼睛凝滞了一瞬，冰冷的神情立刻变得温和，放下手/枪，对她伸出了空着的左手，劝哄道：“小风音，过来我这边吧，不能轻易相信满口胡话的骗子哦。”

    风音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对不起，太宰先生。不管真假我都得试试了。”

    太宰治没有放下伸向风音的手，嘴边虽笑着，但声音里显然有了不悦：“我就算了，乱步先生也不值得你信任吗？”

    “……不，”风音颤抖着说，“我很信任乱步先生，还有侦探社的大家，也非常感谢大家。但我不敢再犹豫了，不敢再去等未知的办法。”此时此刻，面对妹妹的生死，她没有丝毫动摇。

    “那好，”太宰治认真地说，“那我给你吧。”

    风音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太宰治继续沉声道：“我给你爱与生命。你想要的话，这个世界的很多人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得到。我可以帮你找许多拥有爱情的生命……”

    风音的心神震颤着，慌忙地躲开了太宰治那双暗藏疯狂的眼睛，喑哑地说：“不，来不及的，小彩只有91天了。我不可能在短短91天让数个人爱上我。直接去夺取别人的爱情生命也是不行的，这个世界不行的——不行的！我做不到！”她不想夺取这个世界的人的生命——这是她目前在此事上仅有的一点坚持。风音在本能寻求喘息的机会，以此来减轻沉重的负罪感。

    但太宰治的言语击破了伪善的面具，让她看到了胸口那颗已经腐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