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随呼叱之声响起,回荡在山谷间,震耳欲聋。片刻后,脚腕上的拉力消失了,崖底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吼,不似人不似兽,听得人骨寒毛竖,但吼叫很快消失在了风中。
悬在空中的风音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又有看不见的事物靠近她了,风音莫名能感觉得到。
迎面而来的风温暖而轻柔,从额上一抚而过,似为她擦去了冷汗。那和煦的风围绕在身边,微微托起了她后仰的头,抱着她慢慢地一路向上,离开了深不见底的崖谷。
风中有着雨后特有的泥腥味,却并不难闻,甚至有一种淡淡的草木清香之气。
风护着弱小的人类,将她轻轻放在了远离断崖的地方。
当风的气息远离时,风音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无形的风,但什么都没能触摸到。她缓缓垂下了抓空的手,木木地坐在地上,眼中仍有着惊惧与迷茫。
雨还在下,偏偏淋不到风音了,风为她遮挡了密密坠下的雨剑。
过了好一会儿,风音才缓过劲儿来,发软的双腿有了力气,但刚刚被抓住的脚有点疼,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没能支撑住身体,晃了晃就要摔倒,细心的风又扶住了她,等她站稳以后才“松手”。
惊疑的风音站在原地半晌,才鼓起勇气试探着启唇,想要跟看不见的“人”道谢,对方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身后的树忽然簌簌作响,风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却见数片泛黄的树叶飘落下来,有一片在空中打着旋儿,迟迟不肯落下。叶子飘到她身前,短暂地起伏了一会儿,便向前跌跌撞撞地飘去。
落叶似乎被风操控着为她引路。
风音轻皱着眉,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上了这片叶子,向未知的前路行去。
有了风和落叶的指引,风音终于不用在泥地里打转了,很快就走上了一条石板路。而当她踏上这条路时,泛黄的叶子如完成了使命,轻轻地落在了路旁布满青苔的石灯上。
风音停在石灯前犹疑着将叶子拈了起来,须臾之间,黄叶消散了。她不由张大了眼睛,轻轻搓了搓指尖,才缓缓放下了空无一物的手,也压下了莫名而起的失落。
她回头看看黑暗的后方,又抬头看看瞧不见尽头的前路,有些无所适从。
刚刚遭遇的一切,明显都超出了风音的常识范围,使她没办法很快地冷静思考。
站在原地考虑半晌,风音选择了往上走。
雨中的石板路并不好走,十分的湿滑,风音的脚也有些不方便,走起来一瘸一拐的,所以总会绊倒。
可每次风音要摔倒的时候,紧跟在后的风都会及时地不是扶就是托,帮她保持了平衡。
风音的不安与惶恐,竟然也在风一次次的保护中消散了。最开始还有些不敢贸然开口,但由于差点滑倒的次数太多了,道谢的话在几次之后下意识地就说出来了。在第一次说出“谢谢”时,不只是风音愣了一下,扶住她的“风”似乎也怔了怔,才缓缓地松开了“手”。
但他们还是没有任何对话。
风音总感觉对方并不想开口说话。回想起那一声厉喝,其中除了警告外,还有些许疲惫暗藏其中,像是很虚弱的野兽竭尽全力的示威。现在关乎生存大事,她必须得不停地动着脑子,去一遍又一遍地翻动繁枝细节,从中找出一些信息。
就这么安静地走了一路,三步一摔、五步一跌的风音终于看见了不远处若隐若现的鸟居,不由精神一震,加快了脚步往山上而去。
但离山顶的神社越近,风音越意识到了此处是何等的荒凉。
朱红的鸟居早已斑驳陆离,石碑断裂成了两半,只剩下了“神社”二字,柱子和墙体满是污迹泥水,整体破败不堪,被雨幕烘托得有些阴森,显然很久没有人来祭拜打扫了。
风音从未见过如此残破荒凉的神社,有些诧异地立在鸟居前没有再往里面走。如果没有遇到之前超出想象的危险,一向不信鬼神的风音倒也不会在乎阴不阴森,但现在就不得不多思虑一些东西了。
但救了她的风并无恶意,既然将她带到了这里,那就说明应该是安全的——嗯,前提是对方真的是“好人”,而不是什么想把她养肥了再吃的妖怪。
风音暗暗苦笑,也是实在没有其他选择,总归是要先找个地方落脚的,所以只能恭敬地双掌合十拜了拜,走进了神社。她辨认着建筑,完全按照参拜神社的流程走了一圈——她一般只在新年跟着妹妹去神社参拜,但托在神社打过工的福,也略微了解这方面的事情。
她找到一间看起来大概是供神职人员居住的屋子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