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有鱼说：“那个，钟默，我一直想说，其实……”

    钟默打断她：“先等等，你先听我说。”

    纪有鱼只好先听他说。

    钟默说：“昨天阿才达到目的了。老爷子可能是被气坏了，也突然没心气了，宣布立刻退休，让我接班。所以我本来是想过来跟你说，我最近会非常非常非常忙，因为要接手的东西实在太多，还要国内外出差交接，可能没时间陪你。”他叹了口气，“没想到你根本就不再需要我了。”78中文首发 www.78zw.com m.78zw.com

    纪有鱼最听不得这种话：“钟默，我一直当你是我的朋友……”

    钟默又打断她：“快别说了。我都能猜出你下一句话一定是：你是个好人。谢谢了，我不想要好人卡。”

    纪有鱼被他抢先说了自己要说的话，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怪不得刚才老板叫你钟总，你现在压力很大吧。不过你也可以大做一番事业了。恭喜你啊。”

    钟默说：“我一点也不高兴。我从小被父亲无视，好不容易十几岁到他身边，又被他各种挑剔。他一直都对我不满意，故意认了阿才当干儿子，来给我施压。让我别以为是独子就能顺理成章的上位，说不定会用阿才替掉我。结果近来阿才为了苗黛黛突然发疯。昨天更是公然威逼说宁愿被赶出家门，也要跟苗黛黛在一起。”

    他冷笑了一声：“老爷子还想用一贯的威势来压他，结果你猜阿才说了什么？”

    纪有鱼配合地问：“阿才说了什么？”

    “阿才往老爷子的心窝子戳。他说：‘干爹，如果回到当年，你是会听从家族安排，还是会放弃一切跟干娘在一起？’”

    纪有鱼“啊”了一声。她听钟默讲过这个悲剧。

    钟默继续说：“当时老爷子的脸都变色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直瞪着阿才。阿才也不惧，一副要杀要剐随便他的样子。大家都以为老爷子这个模样，事情无法收场了。结果，万万没想到，老爷子缓了一会儿，突然叹了一口气，说他同意了，希望阿才跟苗黛黛生活幸福，想结婚的话，就立刻结婚吧。”

    他说：“然后，这还没完，他又指了指我，说，从即刻开始，我就是当家人了，他要立刻把所有权柄都交到我手上，他自己什么事情都不会再管了。”

    钟默冷笑说：“我一直都很努力，想要让他看到，我的能力配得上他的期待。结果呢，他被他干儿子伤了心，没了备选，就索性直接扶我上位了，我之前那样努力的表现，简直跟个笑话一样。这样的嗟来之食，吃起来真是没意思。”

    他的样子非常不开心。纪有鱼想了想，说：“我能不能跟你讲一个我以前客户的事情？”

    钟默说：“嗯，我听你讲。”

    纪有鱼说：“我在之前那家公司的时候，手里有一个日本客户。那个日本客户相当于是个中间商。他从我们那里贴牌做电器，卖给他自己的全球客户。就是我们给他贴牌，他有时候卖自牌，有时候又贴他的客户牌。”

    钟默点头：“我明白你意思，这种中间商客户操作起来最麻烦。”

    纪有鱼说：“是啊，因为这个客户做得小，手上牌子又多，要求还特别麻烦，所以负责日本市场的同事借口说他们主要客户在欧洲，就推给我来做了。我跟他们打了两年交道。那个公司一共只有七八个人，社长是个八十五岁的老头，副社长是他儿子，将近六十岁了。”

    钟默大概知道她突然说起客户的事情是为什么了，就问她：“然后呢。”

    纪有鱼说：“日本有很多这样的家族企业，儿子从年轻起就一直在自家企业里做事，一直被老子压着。我这个客户，社长已经八十五岁了，还是样样事情都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他儿子名为副社长，其实跟其他普通员工是一样的，都没有任何决定权和自主权。凡事都必须要请示过他才能继续推进。”

    她说：“有一次他们父子二人来我们公司。那批货本来应该前一天做好让他们验货，然后第二天出货的。但是因为工厂那边耽搁了，第二天上午才做好。当时有个台风马上要来，货代催着提早出货，为了赶船期，中午就要出掉。我一大早就去酒店接他们去工厂。只有儿子下楼，说他父亲还在睡觉，不便打扰，他自己跟着我去。时间紧张，我就只带着副社长儿子回到工厂。他非常仔细地验过了货，确认给我说，可以立刻出货。货出掉之后，老社长才赶了过来。”

    “然后，当着我的面，老社长用日语对副社长破口大骂了半个小时。副社长一开始垂头听训，最后终于情绪激动地回了几句嘴，摔门而去。”纪有鱼继续回忆，“我当时很怕老社长气坏了，就陪着他。老社长半天都没有说话，终于开始跟我说话的时候，第一句话是：‘我儿子真的是太辛苦了。’我很惊讶，本来以为他会破口大骂的，因为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他对儿子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