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襄睡得不□□稳。

    原本她是不想睡的。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她必须保持警惕，即使关闭了五感，她也只想闭目养神，并不想入眠，更何况以她的睡眠质量，在这种环境下根本不可能有个好觉。

    但是她一闭上眼睛，思绪就好像由不得她自己掌控，缓缓地沉入了黑暗的梦境，与此同时，纠缠她多年的寒毒又一次漫了上来，她又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彻骨的寒意。

    好冷。

    焱襄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寒冷深入骨髓，黑暗却无边无际，焱襄仿佛陷入了幻境，幻境中一片空白，她麻木到几乎不想挣扎。

    绝望。

    是绝望啊……

    焱襄一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感觉，这种在黑暗中无欲无求，无声无息，唯有寒冷与之相伴的感觉，原来是这么的绝望。

    她当年沉入海底之时，曾惊讶于霜露周围只有幽暗的海水，偶尔有一两条小鱼小虾经过都算是意外之喜，孤独的岁月漫无边际，但即使是那样的生活也远称不上绝望，顶多算是凄凉寂寞，而在焱襄时不时去陪她解闷之后，大约连这点凄凉寂寞都消散了不少。

    绝望是什么滋味呢？

    大约是在见识过最美好的希望之后，千万年的时光里却只有黑暗与寒冷，漫漫长夜一点点地磨尽了所有的活力，最后在命运碾过来的时候，麻木到几乎不想挣扎，宛若没有心的行尸走肉。

    不，或许还是有心的，因为没有心的人，根本不会绝望。^

    但那点心算得了什么呢？

    只会让人更痛苦而已。

    若只是行尸走肉，根本不会痛啊。

    焱襄突然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悲伤，无力感席卷全身，她听到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轻声细语，有人声嘶力竭。

    还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是谁？

    谁在叫她？

    ………………

    景翊其实没有睡着。

    他在楚风靠过来睡觉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嫌恶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走远了一些再坐下。

    他给楚风留了一团火，所以她没发现他离开了，依旧睡得很香。

    景翊只瞄了楚风一眼，确定她不会突然醒过来烦他之后，就没再理她了。

    他把视线定在焱襄腰板挺直的背影上，神情若有所思。

    他在想他跟焱襄究竟算是什么关系。

    或者说，他想让焱襄跟他变成什么关系。

    景翊心思单纯，行事一向随心所欲，高兴就笑，难过就哭，喜欢谁就黏着，讨厌谁就杀掉，可是一遇到焱襄，他的心就好像不属于他自己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喜欢焱襄吗？当然喜欢了。焱襄是唯一一个能跟他打架打成平手的人，而且焱襄的龙鳞那么好看，自己窝在她怀里睡觉的时候那么舒服，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可焱襄有时候又太让人讨厌了，真的，世上怎么会有她那么讨厌的人！一言不发地就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救一条根本不重要的鲤鱼，还为了那条锦鲤凶他，他做错了什么了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跟他说，就非得……非得那么冷淡……

    而且景翊一直有种感觉，他觉得焱襄虽然有些事情很迁就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在另一些事情上，焱襄根本就没在意过他的看法。

    就比如这回，焱襄想来救楚风，好好跟他说，难道他会不让吗？虽然他是有点不想救她，但是最多也就是跟着来而已，不会阻止她。可焱襄一句话都没打算跟他说，要不是他机智，从破军嘴里问出了她的去向，她就要自己一个人面对那条金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