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士兵们踹开大门的时候,焱襄一眼就看见了在大殿上正襟危坐的天帝。
九重天与鸟族的仗只打了半年,因为景翊的帮忙,焱襄这边近乎成摧枯拉朽之势,若非期间霏羽时不时地就派个人过来哭爹喊娘地要求和,怕是两个月就能打下来。
前两日九重天一路推到鸟族的大本营,霏羽又派人过来求和,可惜焱襄早就失了耐性,干脆利落地下令攻破了城门。
霏羽和鸟族族长已经在偏殿被抓了,霏羽这女人临到头了还是巧舌如簧,一会儿说自己是被天帝胁迫,一会儿又说自己只是一片慈母之心,声泪俱下,形容可怜,连押着他们的士兵都忍不住露出些动容之色,觉得她虽然罪无可恕,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最后是云耀听不下去了,上去打了她一巴掌。
“我小时候就劝过你,要你安安分分地在九重天上住着,不要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云耀满脸愠怒。
“可你偏偏不听!偏偏要去争权夺利!与天帝狼狈为奸搅弄风云,好好的天界,不过一两万年,看看都被你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霏羽被云耀一巴掌打懵了,由着他说了半天,才猛然反应过来,顿时怒上心头。
“我是你母妃!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一心一意为了你,你就为了一个贱货,这么折辱我吗?”
“从我记事起,你就没有养过我一天,也没有教过我一回道理,更没有安安稳稳地坐下来陪我吃过一顿饭。”云耀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了下来,甚至有些伤感。
“小时候我知道你是我亲生的母妃,特意求了阿姐的允许,跑去找你的时候,你可还记得你跟我说了什么?”
霏羽愣了愣,接着猛地一颤。
“你跟我说,要我多多与你亲近,离辰宫里有什么消息,来往了什么人,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你。你还跟我说,清霖出身低微,跟那些宫女侍从没什么两样,和他当兄弟是委屈我了,要我找个时机,把他的仙丹灵药全给倒了……”
“耀儿……”霏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满心惶恐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云耀的衣服下摆,却被云耀给躲开了。
“其实我原本也想要与你好好相处,虽然我不认同你,到底也是母子,我不能弃你不顾。”
“至于你说的什么一心一意为我,这都是笑话!谁对我好,难道我会分不清?”云耀冷冷道,“阿姐和清霖对我真心实意,你却只把我当成工具,看我不听话,你早就打算再生一个孩子来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霏羽还在挣扎,“你是我生的,我对你有大恩,即便是我想让你做什么你不愿意的,你也不能对我这么怨怼!我可是你母亲,你不能这么不孝……”
“不过就是生养之恩罢了!”云耀大声道,“我今日就割肉挖骨还给你,从此以后恩断义绝,我云耀与你再无瓜葛!”
言毕,他当即拔剑出鞘,三尺青锋寒光凛凛,焱襄吓了一跳,连忙扑过去抢过剑来,又看着周围的士兵把云耀给死死制住了。
“你这倒霉孩子搞什么啊!”焱襄惊魂未定,上前狠狠敲了一下云耀的脑袋,“就是你要还恩,也要看值不值得,你要真是想割肉挖骨还给她,不如先把你一身修为连带你小时候吃的喝的东西全都吐出来还我好了!”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直接吩咐人把他看好带下去,要是还想割肉还恩就往死里揍,看能不能把他打清醒了。
等云耀被人带走了,焱襄才回过头来,神情莫测地看了霏羽一眼。
平心而论,她对这女人委实没什么好印象,霏羽自私狠毒,权欲熏心,与天帝配合默契,毁了她父母本就所剩不多的感情不说,还给她找了不少麻烦。
真论起罪行,她死十回也够了。
可焱襄却不想把所有的罪都算在她身上,毕竟这些年天界不安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霏羽顶多算个从犯,没有她,天帝也会找别的女人当自己的推手。
她犹豫不决,思量再三,这才缓缓开了口。
“看在云耀的面子上,我不杀你。”
霏羽猛地抬起头来。
“但你罪无可恕,我更不可能饶了你。你与你父亲皆废去一身修为,戴上枷锁,流放飞流岛,再也别出来了。”
听完这话,霏羽却吃吃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焱襄,你又心软了是不是?似你这般妇人之仁,也能当得天帝之位,我早就看不惯你了!”
“你不过就是出身比我高贵,论起才能论起谋略论起狠心!你哪点比得上我?凭什么你做事总能死死压我一头?我在九重天苦心经营了一万多年,都比不上你随手一招,天道如此不公,我如何能甘心!”
“你不甘心就不甘心了,与我有何干系。”焱襄冷冷道,“若你当真手段高明也就罢了,堂堂正正地与我争权,说不准我还敬你三分,可你动不动就陷害投毒,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还每次都不能瞒过我的眼睛,你要我怎么看得起你?”
“飞流岛景致不错,你去那边干点粗活,就当是养养身子,下半辈子不要再出现在我跟前了。”
说完,焱襄转身离去,也不管身后霏羽如何尖声哭号,她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天帝把自己锁在正殿里了。
到底他身份在那里,焱襄没来,众人都不敢随意开门,等焱襄一到,才下令把门踹开,然后众人就看到了在高位上正襟危坐的天帝。
他似乎还是往日里端坐云霄殿的样子,面容严肃,神情威武,见焱襄他们进来了,当即容色一凛,坐得更僵硬了。
“你们这帮乱臣贼子,竟敢谋逆犯上!”
天帝低沉地开口,奈何无人理他,闯进来的“乱臣贼子”们都很有自觉地在殿内搜寻起来,怕还有埋伏,只有焱襄抬头与他对视了半晌,突然笑了一声。
“陛下还真是威严不减。”
“你们这般犯上作乱,就不怕天道惩罚,将来死无葬身之地吗?”
“天道归天道,难道因为害怕天道惩罚,就能任你欺压吗?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顿了顿,她又道,“今日我过来,是有事情想与你讲清楚的。”
“自古以来为了权位,父子相残兄弟反目这种事,我在史书里见的多了,我知道这是世间常情。只是一旦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我是父帝的女儿,小时候你对我也是很好的,至少比母后好多了,后来你放纵声色,我虽对你有些怨怼,到底也没真的恨过你,碰上你时也是孝顺守礼,自认并无过错……”
“为什么你要这么针对我?”
焱襄一直很疑惑。
天帝对她的忽视和欺压都表现得太过明显,焱襄灰心之后,接受起来其实没有那么难受——不过就是自己爹妈不喜欢自己甚至把自己当仇人么?看看霜露再看看黎玉,世上多的是这种事,她不至于想不清楚。
但临了临了,她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她自认并无错处,有时候甚至谨慎到近乎惶恐,为什么天帝还是不愿放过她,还是要对她这般磋磨?
“身为你的父亲,看你做的不好,稍微处罚教育你一下,不是很应该的吗?”天帝轻笑了下,仿佛听了个什么笑话。
“哪家父母教育子女,是下死手的?”焱襄的神情冷了冷,“莫不是因为先天帝去世之前打算立我为储君,所以我就碍了你的眼吧?”
“呵呵呵……”天帝突然低沉地笑了起来,“别傻了,当时你刚刚成年,不过是个无知小儿,先天帝再怎么看重你,也不可能在那个时候让你继位的。”
“到底还不是要靠我,要靠我才能把天界给撑起来,否则谁当天帝都要受越泽他们掣肘,你以为你如今得了他们的助力谋反成功,就能例外吗?”
“可恶,我这么能干,身份也相当,先天帝却偏偏选了你贴身教养,这可不是舍本逐末吗?看看你如今的行事吧!若不是你,我早就把越泽他们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