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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霜落,流云遮不住暮星,西风大力吹卷河面上的雾。
图恩背靠船首,蹲踞于盾牌和缆绳间,反曲刀斜倚在肩膀。
船体中央,单桅四角风帆猎猎鼓胀着,羊毛帆面描绘出长矛和圆盾的清晰图案,表明此船属于马斯洛?奎因男爵。晚风急吹,男爵的标志扭曲成被闪电击破的箭靶,依稀要滴出血来……图恩记下这预兆,但不打算解读。耸立而翘曲的船头正在破浪滑行,河水刮过船舷,任凭修长的船身打出“Z”字折线,轻松朝上游逆流挺近。
图恩面对着28名桨手,再和船尾掌舵的高壮男人相望点头,这些就是他生死相守的袍泽了。桨手们一如孵蛋的母鸡,两两并排坐在桨位上,隆起的肩背撑满了狭窄的空间。他们暂且不必划桨,身旁各式兵刃裹着油布,沐浴在血色晚照中。
整船精壮的男子刻意保持沉默,连水中帆影也鱼鳞状破碎,仿佛禁不住森森杀气。图恩向上观瞧,平伸到河面的枯树枝快速掠过桅杆顶,一排寒鸦横立于枝头,半睡半醒发着议论。包括领头的图恩在内,河面上接连驶过五条长形船只,满载着150名战士的躁动气息,终于激起满树惊鸟、投入红水河岸的疏林中。
日落将近,五条船先后蛇行减速、绕过狭窄河湾。
借着最后的残阳,图恩拉住绳缆站起身,攀上船舷遥望前方——河湾一侧,原本茂密的树林被人为烧成白地,竖起了高耸的木结构箭楼,基部以大量尖锐的拒马防御,圆木墙尖端削得犬牙交错。箭楼旗帜飘舞,画的是插在木桩上的斧头,这一标志和自己船帆上的类似,配色与构图都不符合纹章学规范,暴露出主人低微的出身。但在图恩眼里,旗帜并不重要,终究得靠战士的膂力来支撑。
果然,他眼中反射出微弱的火光。有人挥刀砍断了箭楼的旗帜,同时射出一束火箭,向掠过河面的己方船只发讯。五条长船迅速调整风帆,靠近河畔的箭楼。败者的旗被水浪卷走,没惹起任何注意。很快,战斗痕迹便清晰可见:
8、9个人形被脖子上的长索套着,凄凉吊挂于箭楼外周,肚腹皆被剖开,不用多久就能招来乌鸦秃鹫;下方拒马的尖角上挑着两个坠落身死的敌手,有人倒转剑柄,打从死尸嘴里捣弄金牙。不久前攻占这片军事设施的友军立于楼顶,冲图恩挥动旗语,通知他照计划行事。显然,经过半年养精蓄锐后,马斯洛?奎因男爵水陆并进的两股力量势不可当,快要一举扫平红水河台地盘踞的杂牌势力了。
图恩对战死者毫不同情,带着杀人如麻的武士的冷静,命令船只降帆、打开浆孔。14对长长的松木桨平伸出船舷外,长船化作昂首高视的飞鸟。伴随他敲击盾牌的节奏,浆手们肺腔充盈,呼出的空气带动“两翼”弯折摆荡,飘带一样翻腾着。身后各船也默契跟随,强健的肌肉反复伸缩,形成数百人共同吐息的回响。风势被地形所阻,五条长船降下风帆,用肉体对抗水流。1200浆过后,红水河流波黯淡,“暮月”爬上了半天。
图恩眼望南岸,光秃秃的石滩后现出广阔、成熟的苦麦田,空中悬浮着若干小黑点,可能是燃烧麦秆的灰烬。他留心倾听,浆手们每8秒一摇、保持慢划的节奏,只要靠岸稍事休息,就能挥戈直进、拿下远处的小堡垒。他的任务是于浅滩上岸,斩杀一切有组织的防御力量,再用无情的攻击震慑住平民。次日中午前、率领至少120名精兵抵近狼王据守的“叉叉堡”,同男爵的主力汇合。
身为奎恩男爵的右手,接到逆水路偷袭、踏平口袋底形的农业据点的授命确实大材小用。但即便手下精通袭掠作战技巧,这次任务仍是对体能的重大考验,最好以压倒性的战力击垮敌人的意志,避免折损有生力量。
选定了靠岸地点,图恩停止思量。战斗癫狂而混沌,既取决于意志、更取决于运气,作战计划只能维持到接敌的瞬间为止。自下而上涌起的浓烈杀意使他通体灼热,背负盾牌和反曲刀跃入冰冷河水,像烧红的铁钳排开淬火似的白雾。水手们纷纷跟随,拖曳缆绳步向岸边。五条船依次被丢进芦苇丛,拆除桅杆折叠船帆,斜扣起来充当掩体。
很像长草的坟丘啊……图恩下意识地记住预兆,依然不为所动,命两翼的斥候先行。所有人准备停当,刃锋出鞘弓弩半张,深绿色油彩涂面,百十双眼在夜幕掩护下燥热地闪动,浸透了侵犯、征服的异光。一声令下,整支队伍横向结成两列散兵线,与趋前的斥候形成蟹形阵,眨眼走进矗立的植株间。身后几名守船人只见苦麦之海微微一动,便吞没了所有背影。
摸黑行进约十分钟,斥候回报、发现了麦地中间的一处营盘,聚集男女壮劳力两百人以上,堆积着大量麦秆,目测周边并无防备。图恩完全肯定,这是趁凉爽夜色打谷脱粒的获释隶农。领主不必派遣士兵看守自由民,但沉重的秋收任务有必要昼夜不休,时间才勉强够用。
农民土中掘食
,手里握剑的人只需上门索求,任你数量成百上千,唯有将粮食财物乖乖奉上。按预定交战法则,对普通平民须杀一儆百。图恩来不及开口,已有人发出惨叫。
接下来的事,即所谓“战术的恶梦”。
“呜……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