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完^本.神^站.首^发↘手机用户输入地址:m.Wanbentxt.coΜ
不足十骑的马队昼夜兼程,沿省道“东西银币街”穿越崇山峻岭,途经北部的稀树草甸,跨过横架在红水河上的坚固长桥,再转向西北方丘陵地带。
丘陵顶着烟黑色树冠,多石而陡峻。茂盛的黑桦、柞树、红松构成幽暗林莽,被一阵冷风吹拂,现出伞盖下的丛丛苔草。大量植被短暂地淹没了人为砍伐出的山路网络,待到风止歇时,攀登用的石级才显现出来。数条山路形似鱼骨,又像草率缝合过的伤口,在密林中心泛白鼓胀。
午后大约两小时,偶然几缕阳光穿透了高树的阻隔。日光下,铁靴子、厚底伐木鞋和马蹄铁的印记沿路拾级而上,搀和着大量软泥、血渍和呕吐物,绘出几道绵长数里的蛇阵。马队中当先一人跃下鞍座,单膝跪地,凝目观望着大队人马遗留的踪迹,不仅以视觉,而是用全副感官去分析。
这人的短斗篷缝满伪装用的零碎,静止时酷似半截树桩,背后斜插紫杉木弓,脏乱的栗色长发被布条扎起;宽牛皮带充当着防护腰腹的单薄护甲,大小革囊悬挂在腰间,一副安静而高效的游侠装扮。居住在独岭镇的“大山猫”约?约尔颧骨瘦长,高鼻梁上方的锐眼非常警觉,神色却很憔悴。他像阅读书本一样,观察着眼前“污渍之蛇”的翻卷爬行,如同几条肮脏的溪流交汇于马鞍形地势间。麻乱的痕迹逐渐拧成了一股绳,尖端遥指西方,根据干涸粉化的程度,昨日正午应有大量人马在喝令声中踏过,朝山顶矗立的风车磨坊进发。
游侠示意全体下马,牵着体力不支的坐骑沿路慢行。这只队伍除去骑术较高的几名雇佣战士,还有他的表弟、恩巴尔山城的游侠“小山猫”外尔。二人相貌接近,马脸上都蒙着锈色胡茬,两个绰号也经常被拿来开玩笑,但此刻游侠失去了幽默感,担忧地说:“消息准确,男爵的败兵的确向西溃退。”
“我们晚到一天,只能祈祷这伙杂种仍有理智了。”
游侠心中摇头,但也希望表弟是对的。一行人攀上山顶,磨坊周边鸟兽散匿,笼罩着异样的沉寂。蛇阵曾在此地盘桓,在木栅栏提供的安全感背后重整旗鼓。弓箭手的浅底靴密集排成两行,地上插着来不及全部发射的几支铁头箭。骑马的贵族牵拉坐骑,踩出一圈焦虑的蹄痕,指挥刀定然破风挥舞过,声犹在耳。但马蹄背后,重步兵的靴子爆炸般冲散,如遭磨盘碾压,剩下全是靴尖向外的绝路奔逃。人与动物,血色的凌乱踪迹绕过了倾倒的磨坊。在游侠眼中,还能看见大片柞木扇叶在火焰中的旋动,金属转轴红热变形,建筑物碳化解体。
“他们以为火能驱赶野兽。”外尔皱着眉头说。
“狼人不怕火。”它们的半个脑子源于野兽,另一半却是狡猾的魔鬼。
可以想见,惊慌乱众颤巍巍向西麓流窜的样子。断裂的弓背导致了失足翻滚,许多脑袋、膝盖和手肘皆深深犁地,下山的冲劲令队形呈现一番混乱离合。磨坊主的软鞋印踏过流出的面粉,黑白相间,在污渍中仅持续了一小段,便消失在血染的灌木丛边。
游侠上马缓行,继续阅读蛛丝马迹。
溃兵中马匹游走于队伍前端,赶羊似的不断踩出大斜线,想象中挥扫的马鞭把步兵的痕迹再次收束成纵列。但维持队列的不只是骑马者,还有来自两侧逼仄林木的压迫。他手抚过撕裂的树皮枝干,找寻扯落的硬毛,明显有猛兽穿林而过,再把中间的人丛当成流动的自助餐点。
接下来蛇阵溢血,拖着黑红长印逶迤转进:最先被抛下的是坠后的伤者,足印往往戛然而止,每隔几十尺、便有被拽向密林的人形土迹,身躯两侧总有十指抓痕和断裂的指甲;接着便轮到队尾的孱弱者。左右包夹在稠密的枝叶间,蛇阵三次停顿,卡在这些短促而充满尖叫的时刻,五、六个长矛步兵默契转身,狠刺位于蛇尾末梢的同伴,一足踏后发力,猛掘出数个小土坑来。
自相残杀。游侠没敢说出口,只轻夹马腹,让马匹开始小跑。
血蛇在断尾求存。初次回刺后,满地是跪立泣血的可悲行迹,随后遭猛兽拖走的伤者个个手无寸铁;走到第二回合,蛇尾轮到了方才向同伴动手的诸人,因为手持武器拒绝就戮,对峙的两伙互有损伤,现场宛如全副武装的摔跤赛;待到第三回合,一溜马蹄印斜切过步兵纵列,指挥披甲的兵士蹲踞结成盾阵,肩后弩手狂射钝头矢,令方寸之地矛折盾碎,充斥着纵横的人体形状。直至大队行过良久,冷冽光柱还戳着斑斑血迹,仿佛濒死者怒伸的手指。
离开山丘范围,细长的蛇队终于游出林间道路,留下的印痕也膨胀起来,拓宽为一条鳞片稀疏的蟒蛇,继续惶然疾走。痕迹够明显了,翻越丘陵的险路使幸存者之间再无信任,重步兵抛弃甲胄,只为行进途中不被留在末尾;鞋印轻便的弓手与轻步兵彼此戒备,松散地结群在外围;骑手和贵族牵着替换的空马,与疲惫的步卒拉开距离,随时预备击杀小股逃兵,或扔下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