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超遥被逐出了宗门。
他觉得自己该改一个名字。
因为是宗门辈分需要所以有的那个超字,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意义了,这让他有种打着宗门名号招摇撞骗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这个名字太嚣张了。
行走江湖,低调最重要。
可惜他素来不擅长这些,起乐几个名字,全是气行学术语。
所以最后也没改成,以后遇到不熟悉的人随便取个代号就是了。毕竟习惯了。
名字可以不改,但是问题要解决。
最大的问题就是功法问题。
虽然说现在大概已经没有为之努力的目标了,但是师父和尊易师伯之间的那场谈话还是给他带来很大影响。
尊易师伯口中的八九玄反义应该就是那本八九玄断案,为什么改名了呢?
从他们的话中推论,那本书的作者还是两人的师弟?
乐超遥对尊易师伯印象模糊,但毕竟提起来还知道有这个人在,可从没听说师父还有一个师弟。
那个人好像还跟师父发生过冲突,甚至牵扯到前宗主。
可惜他也不是八九玄宗的人了。
出来时整个人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也没能向尊易师伯问清楚。
这些问题就算想破脑袋也没有个头,只能说是一边行走一边再探究了。
然后他又想起小师姐。
自己还没有与她告别,甚至都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齐师弟很强,希望师姐嫁给齐师弟会幸福,他只能如此想,反正什么都做不到了的。
如今出了宗门,心态却奇妙的有了变换——不再被八九玄道的名义限制,他第一次觉得要为了自己解决自己的修行问题。
要说为什么要解决问题,因为问题就在那里。
他现在要遵从尊易师伯的说的,准备往北方,去十殿。
但是尊易师伯常年闭关,久不入人间,恐怕不知道世俗的物价已经如此之高,给的路费根本不够啊……
乐超遥无奈苦笑,看来解决修行问题之前还要先去解决吃饭问题。
嗯……真是,自己好像没有任何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技能。
市区禁止随便使用修行功法,八九玄功毫无用武之地。
然后他还有什么?气行学?那东西更没用。
看来只能先去打零工啊。
嗯,修行者端盘子会比一般人更稳一点,这份工作可能比较有利。
他一边想着,不知道怎么突然拐到了一条集市街上。
前方拐角提示牌上写着戏台,乐超遥打算过去看看。
过去的这两年,他表面上平静,实则也承受着自己没有进步等等事情带来的无形压力,他不敢对自己有所懈怠,所以齐师当北院的弟子们来向他问问题的时候,反而是他最轻松的时候。
但是现在一切休矣,就算是他乐超遥也想要稍微歇息一下了。
戏台那边在表演杂技。
台上是一个少年,很腼腆的笑着,看起来不太像会说话的样子。
实际上在说话介绍节目的也确实另有其人。
一个中年男人那着个大喇叭对观众说道:“……好,咱们接下来的 节目,名字叫神、龙、吐、息!什么是神龙吐息啊?就是大家都知道,龙是传说中的神物,飞到天上就会有云跟从,所以它飞到哪里都会雷电交加,下起大暴雨。而传说真正的神龙啊,连呼吸都会吞吐出火焰……”
说了半天,不就是一般杂技表演中都会有的喷火环节嘛……他们是靠一些特殊道具做到的,而修行者,比如说八九玄宗有使用自身的气直接生成气火的功法,就是不太好控制。
介绍说完了,台下掌声响起。
台上那个少年深鞠一躬,然后向后一退,双手叉腰,抬头向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张开嘴,火焰真的就如同龙一样从他嘴里喷射出来。
台下顿时响起无数掌声。
虽然这都算是杂技的惯常节目了,但是现场看还是觉得很精彩,很夺人心。
但是与那些观众不同的是,乐超遥却看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个少年没有使用道具。
他似乎是用类似凝结气火的方式,有一些行道粗浅的修行者会去在社会上谋工作,这种修行者一般都是没有宗门的散修,不会使用完整的功法,但是会一些市面上买来的修行指南书,习得一些宗门公开的残碎功法技巧,然后取得执照,便可以用来工作,用来演杂技也不足为奇。
但那少年用的似乎又不是功法,乐超遥没有感到任何修行功法在运行的气息。
气火凝结是高级功法的技巧,不用功法是绝对不足以使用气火凝结的。
更令他惊讶的是,他使用的技法,和气行学中描述的某一种现象很像。
改变空间中的气的结构,使之形成火焰。
这与气火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气海是经过修行,把外界的气转化为纯净的元气。
元者,始也。这是人的修行之始。
但是元气不能直接使用,元气还要在全身脉络中存在很长时间来适应人的身体。
这个过程可以拟称为酿造,就如同酒要经过酿造才会发挥出它特有的味道,气也要经过酿造才能发挥出与人相应的气息,才会能够使用。
这样沉淀出来的气会根据人的意识在身体里形成不同的形状,比如有的人是雪山,有的人是高原,有的人是海洋。
这就是气海,也就是修行者的能量来源。
气海中的气经过功法中的特殊技巧才能形成类似气火之类的东西。
而要改变空气中的气,按气行全解中所说的,必须要使用媒介才能完成,还会受到环境的影响。
然而那个少年竟然如此轻易的就用了出来。
能做到这样的,除非是成物境大修士,不然就一定有着特殊的技巧。
这种技巧说不定能够帮他解决他的气行问题。
然而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那名少年竟然能够随意改变火焰的粗细长短——前排有一位大胆的观众叼着自己的香烟,站在那里,那名少年竟然对准他,用一道极细的火焰点燃了香烟。
当烟气袅袅升起的时候,与一开始应场的鼓掌不同,这次全场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这确实很厉害,超出了一般杂技所能做到的。
更厉害的是,这超出了一般修行者所能做到的。
乐超遥决定一定要去见一见这位杂技团的少年。
可惜的是,杂技的后半没有那名少年出场,为了防止混乱,表演的时候闲杂人等是不许出入后台的,然而当演出结束后,杂技团的人却说那名少年因为有急事走了。
杂技团是东野来的,他们说明天会回东野,那时候他可以到城门去等他们,乐超遥就只能先答应下。
随后他必须要先去找地方歇息。
为了节省饭钱,今晚可能得找个公园长椅之类的地方,或者睡在陋巷之中。
唉……虽然精神上轻松了一些,但是生活上真是大大的退步。
如果问题解决的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在这座城里定居了,然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生活应该会好一点。
但是他在街道上走着,看着,在最繁华的街道看到乞讨的流浪汉,那些卖着华美衣饰与奢侈品的店铺,门口的员工不断驱赶着衣衫褴褛的乞讨者——他忽然感受到十分的虚无。
坐在墙角,问了那些人才知道,他们原来大多是工人,前一段时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许多公司破产,更多公司为了生存下来大量裁员,导致了非常多的职业工人彻底失业。
乐超遥虽然不太懂经济上的事情,但是他也隐约知道是什么事。
南方城市受西方的影响,是实行市场自由竞争制度的,所以这座城市的经济情形是工人工作并不受到邢国政府的保证,而是由几大寡头相互制衡来保持运转。
这是一种很脆弱的状态——一点遇到意外,大资本会进行收购,挤压小产业的生存空间。
很多公司倒闭,裁员,最终导致失业陡然暴增,也事自然而然的事情。
而邢国的社保和福利制度又不如西人那边那么优越,像这样的大城市中看到流浪汉也不足为奇罢。
邢国虽然也算是千年古国,但是南方真正优越的是各大宗门,总体来说,邢国的政治完全不如十殿,又不像西人有殖民时代积累的资本,自然便会受到如此困境。
但是事实上最关键的问题不在这里,而是因为邢国前段时间知道抽了什么疯竟然出兵去插手晋成殿与扬川殿的战争。
结果是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被两殿分别揍了一殿一顿。
国内经济也因此受到很大影响,而尤其以邢国北部城市经济萎缩最严重,比如说乐超遥所在的这座城市。
这就导致失业率暴增。
乐超遥突然感觉自己就算不去十殿也不能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不过当下还是要睡陋巷的,只不过还有不少人作伴。
夜幕渐渐降临,天上星辰若隐若现,正南方的危宿,表明现在的时间正在十月孟冬,天气渐寒,乐超遥也突然觉得这些失业者们真的好可怜,他们要怎么挨过这个冬天啊。
他这样想着,便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分给他们,只留下两天的吃饭前。
本着做好事不留名的习惯,他离开那条陋巷,继续走到街上,可能因为将近晚上,路上行人减少,也几乎没有什么流浪汉了。
就在前面将要拐角处,他突然感受道一道强大的气息。
他急忙跳到隐蔽处,爬上房顶,四处观察,但是那道气息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乐超遥直觉感觉那个人还在,但是自己观察不到他,而自己也不能贸然发动功法进行检索。
他应该是个高手,更是个擅长隐蔽的人。
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市区中,而且还在冒险使用功法。
难道这座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这些也仅仅是推测而已,纵然如此,乐超遥还是感觉心中如有隐忧,打算先去市区中心看一看。
天色暗沉,但市区繁华中心如白昼而且于城北街区不同,市区中心没有那些乞讨者,毕竟是市中心,大概执法力度也不可同日而语。
但这边巡差队意外的多。
当然有更多的巡差队才可以保证更好的表面秩序,但是这边与城北街区的比重太不成比例了。
不知道东西南那三边怎么样。
如果都是城北那样,那可以说是抽调全城差员拱卫市中心了。
这是极不合理的。
政府应该知道这边失业率的问题。
就不怕引起暴动吗?
他想着想着,头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那道异常而强大的气息。
市中心重兵把守。
整个城市冒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现在他需要更明确的事件来佐证他的推断。
他来到市政府的公告的榜文那里开始阅读。
不用多看,被置顶到第一条上的,就是他想要的信息。
太仪殿使者来访邢国,今夜宿于市中心东街使馆。
那便无疑是刺客了,有人要杀太仪殿使者。
要说为什么,他也能想的到,邢国插手晋成殿、扬川殿的问题,败于两殿,最后是太仪殿出面调和这些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