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的情绪蔓延开来，红细胞们一个个躁动不安。瑞碧丝看着这一幕，{谁给我个键盘，我自觉倒立。}

    很快又有几条支流静脉汇聚进来。{这里应该就是上下腔总静脉了。}总静脉血管粗大无匹，密密麻麻的红细胞堆叠之下，瑞碧丝连血管壁都碰不到。

    嘭！“好痛……”瑞碧丝揉揉脑袋，原来是一头撞在了白色墙壁上。“这是什么……”

    “这是静脉瓣啊。你真的是T细胞么，连这都不知道。”粗犷凶横的声音吓得瑞碧丝一哆嗦，原来是一个魁梧壮硕的大个头T细胞。

    “啊……对不起前辈，我还是第一次走这条静脉……”瑞碧丝低头认错。

    “你的TR……怎么……”大个头T细胞眯着眼睛打量，蹙起眉头。

    {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

    “刚从胸腺毕业的萌新么……”大个头幽幽道，“哼，T细胞要是都像你这么怂，还怎么跟细菌病毒癌细胞作战。可长点心吧大妹子！”

    随后的心搏冲开了静脉瓣，也将两细胞冲散。

    {呼，差点露馅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静脉瓣，一定是太紧张了。}

    随着血管陡然变得异常宽阔，管壁变得肥厚肉感，瑞碧丝知道，心脏到了。

    凭借T细胞特有的黏附能力，瑞碧丝将自己黏附在心脏内皮上。透过透明的内皮，心肌细胞的收缩律动清晰可见。

    “一，二，缩！”

    {又是“波”！}瑞碧丝瞪大双眼观察。心肌细胞为了保证协调一致的运动，需要浦肯野细胞、窦房结P细胞等自动节律细胞的发号施令。这种发号施令，正是以神经电波的形式。这种电波，如今却在瑞碧丝的视角下清晰可见。{不知道这种“波”，我能不能干涉呢？}心里想着，瑞碧丝便控制自己的意念波动，随着神经电波的频率一起震荡。{有了！}神经电波果然出现了干涉条纹。

    “谁！”

    一声低沉的怒吼，瑞碧丝如同恶作剧被抓的小孩，吓得魂飞天外，连忙解除黏附，随着被瑞碧丝干扰而变得有些紊乱的心搏血流逃之夭夭。

    “呼哧呼哧……”从心脏出来进入肺动脉，瑞碧丝还心有余悸，“刚才那究竟是谁的声音……好强大的波动，好像一下子能把我的意识直接抹掉一般……”

    一缕芳香将瑞碧丝的慌乱心情平复下来。

    吸——呼——

    随着气流咆哮之声，瑞碧丝进入了肺泡毛细血管。“来来来，新鲜的氧气，不要争不要抢，每细胞都有！O?交给我回收……”肺泡细胞将从外界滤过的氧气分发给众红细胞们。

    {啊，舒服多了。}气体交换后，血液从暗红色变成了漂亮的鲜红色，恶臭荡然无存。红细胞们提着大包小包的血红蛋白，装载尽可能多的氧气，要运到全身各处。

    从肺静脉再次返回心脏。这次瑞碧丝没敢作妖，乖乖跟着大部队进了上行动脉。{颈动脉，我来了！}

    另一边，瑞碧丝的病毒舰队成功突破了一级神经元。

    “哟，挺快啊。”紫舌头狂犬RNA有些惊异地看着从突触前膜闯进来的病毒飞船，“可惜啊，一步落后步步落后，我这边第一批蛋白外壳已经快要组装完毕了。啊！”一声惨叫，他被RNA水解酶捉住撕成了碎片。

    “哼，装逼遭降解了吧。”瑞碧丝比比中指，当然这一下并不能彻底杀死这个同族，因为人家早就复制了好几份了。“现在细胞为了对抗你已经筋疲力竭，我这个时候赶到，多少也是有点后发优势的好吧！”

    “女王，时间紧迫，我们也赶紧开始复制吧！”聚合酶迫不及待就要下船，却被瑞碧丝伸出尾巴绊了一跤。“女王……您……”

    “既然时间紧迫，我们何须每站必停。”瑞碧丝忽然狡黠一笑，“不如我们这次就不下船复制了，这个神经元就让给他，我们可是志在千里啊。”

    “可是女王，不彻底击溃细胞的防御系统的话，万一我们被半路拦截……”磷蛋白推推眼镜。

    “所以才说我们有后发优势啊。我们杀进来的可是一整支舰队，细胞方面则是被我那同族折磨的半死不活，我不信它还能拦住我们全部！全体糖蛋白听令，给我加速上行，我们溜站，直接进攻上游神经元！”

    脊髓神经元可是相当长的，从末梢到延髓中枢，通过的整条脊髓通路，实际上并没有换元几次，也就三五级神经元而已。如果不能迅速弯道超车的话，就真的是一步落后步步落后了。这，是一场生死时速！尽管瑞碧丝有两条赛道同时跑的外挂，但是那也得至少有一条先到才行啊。

    “恭迎吾王上舰！”众核蛋白立成一排，紫舌头RNA施施然登上他的病毒战舰。

    “年轻的小同族呦，本王可是稍微多了一点加速复制的变异狂犬病毒啊，就凭你这个野生型怎么能跟本王抗衡呢！”紫舌头得意洋洋朝着之前遇到刚攻进来的瑞碧丝舰队的突触前膜望了一眼。

    这一望不要紧，就见一颗子弹头由远及近，唰一声从紫舌头眼前划过，带起一片细胞质基质糊了他一脸。

    “这……这不可能！她才刚进来这么一会，就完成复制周期了？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紫舌头一口咬断了他的紫舌头，却愤怒得连疼痛都感觉不到，“追！给我追！”

    紫舌头的战舰轰然启航。“王，后面追上来一大波同族的战舰！”磷蛋白汇报道。

    “什么！”紫舌头回头一看，果然后面跟着的一大批病毒战舰，全都插着瑞碧丝的旗帜。“开什么玩笑！她是什么时候复制了这么多……不对！”紫舌头脸颊抽搐，“我明白了……她作弊！她根本没有经过复制周期，就直接上行！这……这简直是疯了！欺师灭祖大逆不道！这还算什么狂犬病毒，放着大好神经元不去侵占，只管着上行冲刺……啊啊啊气死我了！给我追追追追追！绝对不能让这家伙抢先！”

    瑞碧丝趴在战舰后舱望着气冲冲的紫舌头。“哟嚯亲爱的同族，这么激动干什么呀？”

    “你还好意思说！你作弊了对吧！不然怎么可能反超领先你一级神经元的本王！”“哎？是这样吗？我怎么没在《狂犬病毒的自我修养》中读到这一条，说必须完成复制周期才能进攻上游神经元呢？”“明明就有！是你自己眼瞎不好好学习……等等咱们狂犬病毒什么时候还有自我修养的说法了！你耍我！”“哎嘿嘿，既然没有什么自我修养，我就更没有理由非得完成复制周期不可了，不是么？”

    “前方发现L3膜泡口袋！”磷蛋白忽然示警。

    “什么嘛，没清理干净啊。”瑞碧丝嘟嘟嘴。L3口袋是自噬溶酶体系统设下的陷阱，如果冒失闯入进去，L3小队把膜泡一封，病毒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但是千万年的进化，狂犬病毒自然有预警机制可以免于落入陷阱。“我闪！”意念一动，糖蛋白一侧加速另一侧刹车，一个风骚的漂移走位闪过了L3口袋。

    “切，区区陷阱……”瑞碧丝正得意，就听后面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这里怎么会有L3口袋啊啊啊啊啊！”正是倒霉的紫舌头战舰，正在膜泡中挣扎。

    “哼，可算逮到你这该死的病毒了。受死吧！”L3们个个义愤填膺，毫不犹豫把口袋一封，病毒就被关在了里面。

    当初攻进来的只有一艘破船，处处谨小慎微。现在进来的可是一支舰队，就算步步为营也没必要东躲西藏了。“核蛋白保护我，聚合酶转录，其他蛋白拦截泛素军团！”有条不紊地指挥下，虽然细胞的防御系统也是战功赫赫，但是斩获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外壳蛋白。瑞碧丝的RNA则以几何级数迅速复制。

    “该死的，总算是追上了！”紫舌头的舰队姗姗来迟，“哼，以为只有你会溜站么，这次轮到本大爷了吧！全军听令，不下船，直接冲过去！”

    “女王，我们……”磷蛋白看着呼啸而过的紫舌头舰队，担忧道。

    “哼，莽夫而已。真以为，成功是这么容易复制的？”瑞碧丝冷笑，“战斗才刚刚开始，塔还没拆一座就去砍水晶，我都想举报恶意送人头了。”

    远方传来惨叫声。

    “报告女王，紫舌头舰队只有一艘逃回来了。”“居然还逃回来一艘，你们几个赶紧去‘慰问’一下，再怎么说也是同族。”“是！”

    经此一役，紫舌头的进度算是彻底落后了，就算有着加速复制的突变也弥补不了，只能咬牙切齿看着瑞碧丝悠悠登船朝他挥手告别。“老哥，小妹先走一步了，咱们脑子里再见~”扭了扭RNA尾巴，病毒战舰轰然启动，留下紫舌头在后面吃土。

    “给我等着，等到了脑子里……”紫舌头气得直吐紫舌头。

    体内世界，杀死一个细胞，会自动毁尸灭迹，根本不需要处理现场，也不会有警察来追查凶手。巨噬细胞的残骸很快分散成无数碎片消散在组织液的汪洋大海中。“时间……差不多了。”坐在延髓突触大厅的瑞碧丝睁眼，“白细胞介素释放！趋化因子释放！巨噬细胞们，快快赶来这里拦截病毒吧！”

    瑞碧丝算准了时间差，巨噬细胞群被招募过来之前，刚好够自己舰队主力通过突触进入延髓。至于紫舌头……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

    “女王，我们的后卫舰队被巨噬细胞拦截了，无一生还……”磷蛋白从舰尾出来汇报。

    “意料之中。我会记住他们的英勇牺牲。”瑞碧丝朝后面敬了个礼，随后继续向前看。“各位，从现在起，我们就算是成功入侵大脑了。大脑里同样有着免疫细胞的存在，称为小胶质细胞，我们切不可放松警惕。现在下船，抓紧启动复制周期！”

    “是！”众蛋白得令。

    “滚！”浑厚洪钟的怒喝声如同重锤打在瑞碧丝脑袋上。

    {这声音是……}瑞碧丝细长的RNA身子瘫在线粒体上，久久爬不起来。

    “女王！您没事吧！”核蛋白将她扶起，“这附近……也没有发现RNA水解酶啊?”

    “不是酶……你们没听见吗?”“没有啊?”

    “出！”那声音再次轰过来。

    “唔……”这次瑞碧丝有了防备，咬牙抱元守一，没有被打昏头。{这是！}

    洪钟之声回荡在细胞中，瑞碧丝却“看”到了汹涌澎湃的无名波动。波动掠过一脸懵逼的核蛋白无事发生，掠过自己却如同重锤。{这声音……波动……怎么有点眼熟……}瑞碧丝瞪大双眼，“看招，傅里叶变换！”

    傅里叶变换之下，波形被转化成了频谱。{这频谱……错不了，θ波！}瑞碧丝做脑机接口的，对大脑的工作主频再熟悉不过。θ波是大脑神经元协同工作的主频率，跟PU的主频异曲同工，当然数量级要低不少。{难怪如此强大，让我都难以承受……这可是全脑不知多少神经元的和弦频率啊！不过吃了这两下以后，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难道这还承受力还可以锻炼出来?}

    “去！”θ波峰再次袭来，瑞碧丝却想出了一个主意。

    “去！”在波峰掠过瑞碧丝那一刻，瑞碧丝自己也喊出了同样的声音。

    这一喊不要紧，瑞碧丝的波动和θ波动叠合共振之下威力大增，登时整个细胞回响着“去！”“去！”“去！”的声音。而自身融入θ波的瑞碧丝，不仅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了，反而身心舒畅无比，只觉五感通达，整个细胞的每一个角落都随着那波动尽收眼底。

    {这里还不是θ波的中心！}脑科学知识告诉瑞碧丝，θ波的震中位于脑内一个被称为海马的区域，那里是θ波协调全脑的指挥中枢。{如果进攻到那里，再这样共振，会发生什么呢?}瑞碧丝已经迫不及待了。

    数日后。

    “消——灭——病毒！宁——死——不屈！”辅助T细胞高举胸腺大旗，带领着成群结队的效应T细胞，喊着口号杀将过来。

    “呼——”转分化成调节T细胞的瑞碧丝和战友们一手防暴盾，一手喷雾器，屏住呼吸。

    瑞碧丝手上的喷雾器标着“PD-L1”，一种经典的免疫抑制信号分子。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我们不都是一个胸腺里出来的校友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左边一个拿着IL-10的调节T细胞低声嘟囔道：“还不是因为这些脑子里全是肌肉的傻大个。平时杀些被病毒感染的细胞也就算了，连脊髓神经元都要杀……”

    右边一个拿着TGF-β的调节T细胞直接向前迈出一步喝道：“各位校友听我一言！脊髓乃是宿主全身的感知和运动中枢，就算感染了病毒，也万万杀不得啊！脊髓坏死，宿主身体可就瘫痪了！”

    “同志们，不要听信了这帮软骨头投降派的反动言论！”擎旗的辅助T细胞毫不示弱，“别以为你们还能瞒得住我们，就凭那些巨噬细胞中性粒细胞B细胞，能拦得住所有的病毒吗?就算拦住了，人家占领了神经元，就能源源不断爆兵，你们能拦多久?只有彻底消灭病毒来源才能拯救宿主！大家继续冲！”说着掏出一瓶IL-2洒向众T细胞。

    “最可爱的同族小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吧！”紫舌头在囊泡里哭爹喊娘向姗姗来迟的瑞碧丝后卫舰队求援。

    “唉，看在同族的份上，我也不是不想救你。可是你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我哪有那个能耐，还能撕开膜泡把你救出来？认命吧老哥。”瑞碧丝无奈摇头。L3们对瑞碧丝同样是虎视眈眈，她可是自身难保呢。

    很快不远处的溶酶体从细胞骨架上迁移过来，与L3膜泡融合，将紫舌头病毒降解。

    “话说，这么粗陋的陷阱，他居然会上当？”瑞碧丝挠挠头，“难道他手下的蛋白都是饭桶不成？”

    “誓死保卫女王！”瑞碧丝的核蛋白们立即敬礼效忠。

    瑞碧丝不知道的是，紫舌头的快速复制突变带来的一个后果，就是L3口袋预警机制的残缺。这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惜他的对手是继承了前世为人的狡诈智谋的瑞碧丝狂犬病毒女王。

    “上游终末，就快到了吧。”瑞碧丝的病毒舰队在漫长的神经元内乘风破浪。

    颈动脉管中，瑞碧丝T细胞看着厚实弹性坚韧的颈动脉壁，咽了口唾沫。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细胞要尝试穿过这里吧？”内皮细胞不敢置信地看着瑞碧丝，“虽然你身为免疫巡逻细胞，我们都会给你让路吧，但是这里有好多层皮层、平滑肌和基底膜，你这是何必呢？跟着血流穿进毛细血管再绕回来只会更快吧？”

    “那个，不好意思哈，我路痴。”瑞碧丝傻笑着，“我怕绕进血管网络里就出不来了。”

    “这……”内皮细胞们面面相觑，努力收缩身子，空出一道间隙供瑞碧丝通过。“为什么一定要从这里出去呢？去哪巡逻不都一样么？”他们还是不解。

    “哎……嗨！借过借过……”拥挤的细胞群中穿行，让瑞碧丝想起了挤地铁的经历，明明到站了，却下不了车，急得焦头烂额。“我也是没办法啊，有消息说病毒可能攻到这里了，我得先一步在这里把守啊！”

    摩肩接踵的管壁细胞们可不都那么好说话，平滑肌细胞们尤其暴躁。“个小姑娘挤啥子啊？有毛病吧？”“T细胞了不起是吧？瞧不起我们平滑肌是吧？”“火急火燎的，急着给你妈上坟啊？”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我的颈动脉平滑肌骂人比我还损……}心里抱怨着，瑞碧丝还是赔着笑脸：“对不起对不起，有急事有急事……啊啊啊啊啊放我下车啊！”

    颈动脉壁厚重密实，内皮细胞、基底膜和平滑肌层层叠叠，就算是瑞碧丝身为T细胞也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穿出来。这要是换了一般细胞，甚至都不能在狂暴的动脉血流中黏附在血管壁上，更谈不上穿壁了。

    {总算……咳咳……穿出来了……不行我得歇会……}就算是真正的T细胞，也极少会干穿越动脉壁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何况瑞碧丝这个西贝货。但是穿出动脉壁还只是第一步，后面还要穿越层层叠叠的颈部骨骼肌群和脊椎外包膜……短短几厘米的距离，其实比在循环系统中转一圈还要漫长得多，搞不好还会迷路。

    瑞碧丝赖在血管外壁上喘气，就看见不知从哪里悠悠晃过来一个巨噬细胞。{啊！巨噬细胞！}瑞碧丝下意识要逃跑，{不对，我现在是T细胞，怕什么巨噬细胞。}

    “哦？这位T细胞小姐姐是迷路了吗？”巨噬细胞游过来，展颜一笑。

    “唔……”当初还是病毒的时候，看到巨噬细胞就如同老鼠看到猫，瞬间魂都吓没了。现在身为细胞，竟是一点也不害怕了，反倒觉得……{还挺帅的？}

    巨噬细胞的无数条触手伸伸缩缩，随组织液流摇摆，让瑞碧丝想起了耽美漫中衣袂翩跹的美少年，顿时脸一红。{呸，我在想什么玩意……这可是吞病毒不眨眼的巨噬细胞啊！}

    “那个，我刚从动脉里出来，应该还没开始迷路……”瑞碧丝有些语无伦次道。

    “没迷路就好……等等，你是从这个动脉壁穿出来的？”巨噬细胞虎躯一震。

    “是啊……可把我累坏了……”

    “那你可厉害了……”巨噬细胞张大嘴，“这颈动脉壁很厚的吧，我都从来没尝试过，这就是T细胞吗……为什么不从毛细血管出来呢？”

    “能别提这茬了吗！我还急着赶往颈椎呢。”瑞碧丝没好气道，“你知道怎么走近吗？”

    “当然知道，我可是常年驻扎在这里的巡逻官，不要太熟悉这里的路线。来，牵着我的手~”巨噬细胞憨笑着伸出一条细长的触手。

    “哦……”瑞碧丝也伸出黏附分子IAM-1与巨噬细胞触手上的受体结合，被他牵着走了。

    扑通，扑通。

    瑞碧丝感觉胸中有什么东西在加速跳动。{总之不会是心跳就是了……T细胞哪来的心脏……但究竟是什么呢……}

    之前和树突状细胞也牵过手，却没有这种奇妙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两个细胞的“波”完美契合在一起，引发的共振。这共振，让瑞碧丝的细胞之身竟是升起了一股燥热。

    “到了。”山泉流水的声音将有些晕呼呼的瑞碧丝唤醒。“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啊？不舒服吗？”巨噬细胞伸出另一条触手在瑞碧丝身上抚摸了一下，“你好像有点烫……难道你已经被抗原激活过，即将变成效应T细胞了？”

    “啊，没，没有。我没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有点开心，又有点紧张。”瑞碧丝不敢看巨噬细胞的眼睛。

    “说实话，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好奇怪啊，也许我们是同一个造血干细胞分裂出来的手足也说不准呢。对了，你这么急着来颈椎，不惜穿过动脉壁，是收到什么细胞因子的消息了吗？我在这附近巡逻好像没发现什么异常。”谈到工作，巨噬细胞声音严肃起来。

    “哦，对了，颈椎！”瑞碧丝也拍拍脸颊冷静下来，“可靠消息，狂犬病毒的前锋很快就要通过这里攻进大脑了，我们必须在颈椎处将他们拦截下来！”

    “狂犬病毒？我确实也听说了，不过这么快就攻到这里了吗？真是形势紧迫啊。”巨噬细胞脸色一变，“但是没有看到抗原，也不能随便释放细胞因子召集同伴，否则会造成不必要的炎症反应，反而危害宿主健康。总之先严密监视吧。”

    “这就不用了，我是免疫系统派来的特工，交给我就行了，巨噬细胞还是加强其它地方的监视吧。”瑞碧丝忙道。{开玩笑，要是让你插一脚，我还怎么给我的病毒舰队开后门啊。}

    “你？一个T细胞？来抗病毒的特工？”巨噬细胞眉头一蹙，从头到脚打量着瑞碧丝，“你该不会……想要杀死感染病毒的神经元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颈椎的神经元那可都是中枢序列的，死一个就要瘫一片身体的！你想让宿主瘫痪吗？”

    “呃，这个，当然不是了……”“难道你还能直接杀伤病毒不成？这应该是B细胞和我们巨噬细胞才有的功能吧？”

    “那……那你就留下来吧。”瑞碧丝收起笑容，默默低下头。

    “没事，别灰心丧气，你可以分泌细胞因子、干扰素什么的支援我。”巨噬细胞拍了拍她。

    “我没事，你加油。”瑞碧丝黑着脸，声音转冷。和巨噬细胞的共振波，逐渐断裂。

    “没事……那就好吧。”巨噬细胞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无法可想，“走，我们去延髓突触大厅看看去。”转身，向瑞碧丝伸出触手。

    扑哧！“唔啊！”

    巨噬细胞只觉背后如同被改锥从肋骨缝戳进了后心，温热的液体滚滚流出。细胞没有痛觉，但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这是……穿孔素……”巨噬细胞不敢相信地看着瑞碧丝。后者阴着脸，手上还拿着第二发穿孔素。“为什么！难道我感染病毒了吗……这不可能！难道我衰老了吗……明明没有！难道我癌变了吗……开什么玩笑！为什么杀我！”

    穿孔素是T细胞的杀器之一，无论细菌还是癌细胞，身上被戳了穿孔素，细胞液就会迅速流出，一时半刻细胞就会死亡。

    “对不起……”瑞碧丝抬头，面无表情，“你……挡我路了。”

    扑哧！“呜啊！”

    “挡你路……这是什么理由……”巨噬细胞绝望地看着瑞碧丝，眼中混杂着悲痛和憎恨的泪水和细胞液，“不对……咳咳……你不是T细胞……T细胞们都是值得尊敬的英雄……从不滥杀无辜……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么……”瑞碧丝眼神失落，“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啊。我是人，还是病毒，还是细胞？乱了，全都乱了。”

    扑哧！“呜啊！”扑哧！“呜啊！”扑哧！“呜啊！”

    巨噬细胞再也没能问出下一个问题，浑身是孔齐齐漏液的他很快化作了了无生机的碎片。

    “奇怪……这究竟是为什么……”瑞碧丝看着沾满细胞液的双手，内心没有丝毫波动，“明明……我亲手杀了那个，给我带路，还让我心动的细胞，明明是如此忘恩负义的背德行为，我却丝毫不觉得愧疚，只道理所当然，甚至还有点……暗爽？”

    扪心自问，波动的共振，那一丝萌芽的好感，都是纯真的，没有半点虚假。可同样，一旦意识到他会阻碍自己的计划，瑞碧丝心中的杀意就毫无征兆地升起，并不假思索地付诸行动。“这就是病毒的本性吗……就算曾经是人，也会被这份本性所影响，而逐渐……失去了人性吗……我是不是应该，在这里自裁呢？”瑞碧丝看着不远处的颈椎，左眼清明右眼混沌。

    冰冷一笑。“自裁什么的，现在想起来，也已经做不到了呢。只能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了吧。”瑞碧丝轻轻叩开了颈椎的大门。

    ……

    另一边，瑞碧丝的病毒舰队再也没有任何阻拦，迅速穿过突触，到达了入脑之前的最后一级脊髓神经元。“下船，展开复制周期！”瑞碧丝果断下令。

    “女王，这次怎么不直接穿过去……”一个核蛋白弱弱问道。

    “你可别搞错了，这个细胞现在可是生龙活虎的，什么泛素L3系统都是蠢蠢欲动等着我们送上门呢，现在可不是投机取巧的时候，还是得步步为营啊。”“女王英明！”

    IL-2如同有魔法一般，被洒到的T细胞顿时双目通红，“吼啊啊啊啊啊！”有的甚至直接分裂成两个。

    “不好，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一个拿着IFN-γ的调节T细胞向前半步，“大家做好准备，用你们手上的喷剂让他们冷静下来，千万不要放他们接近脊髓！”

    呲——

    第一波T细胞迎上了调节T细胞们喷洒的气雾。“呃啊~”被各种抑制因子喷到的T细胞一个个晕头转向，委顿倒地。

    当当当！

    没有被喷到的T细胞则把TR、穿孔素等朝着调节T细胞们招呼上来。调节T细胞都装备了防暴盾，虽然不会受伤，但却被细胞多势众的效应T细胞们冲击得连连后退。

    “不要分散冲击！集中力量突破一点！”辅助T细胞则在后排指挥，时不时一发IL-2让效应T细胞保持高度兴奋状态。

    外面打得热火朝天，脊髓内则是一番严阵以待。延髓突触大厅里，无数条上下游神经元的轴突树突在这里交会对接，这里是病毒进入大脑的最后一道关卡。大脑下发的运动指令和身体上传的感知信息，都要经过这里。

    “1号突触正常。”“2号突触未发现病毒。”

    “3号突触拦截病毒成功。”一个巨噬细胞将触手缠住的病毒吞下。

    “4号突触病毒被击落。”一个B细胞端着冒烟的抗体狙击枪，远处一颗插着抗体的子弹头病毒从突触间隙坠落。

    除了这些汇报，整个大厅里只有免疫细胞们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5号突触拦截成功……6号……6号漏过去了……我的锅。该死的！”一个巨噬细胞一拳锤在血脑屏障上。

    突触实在太多了，每个免疫细胞都需要监视若干突触，漏网时有发生。

    “要……要出来了……好多……”一个神经元声音虚弱地呻吟着。

    “大部队么……”B细胞默默换上了一架抗体重机枪。

    “啊~”一声痛呼，那神经元头顶的众多树突冒出一连串病毒。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数个B细胞的抗体重机枪火舌吞吐，海量病毒如同雨点般坠毁。漏过的，前面还挡着巨噬细胞，触手一挥就是一大片病毒被黏住吞掉。

    “漏了……大概10个。”上游的脑神经元声音低落。

    “咝——”众免疫细胞倒吸冷气，神情肃穆。

    “病毒一波比一波多了，这样下去……”一个B细胞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

    “我们就没有办法进入大脑继续作战吗！” 那个巨噬细胞又是一拳锤在血脑屏障上。

    镇守血脑屏障的星形胶质细胞声音淡漠：“脑内是小胶质细胞负责免疫的区域，你们这些血液免疫细胞无管辖权。”

    “特殊时期，你就不能网开一面……我们也是为了大脑着想啊！”

    “放肆！”星形胶质细胞呵斥，“大脑乃是全身的控制中枢所在，你们这些未经专业分化的细胞只会破坏大脑的正常功能！做好你们的本职工作，不要胡思乱想！那边的B细胞给我回去！”他伸出触手，将一个试图穿越血管基底膜进入大脑的B细胞给摁了回去，如同打地鼠一般。

    “可是我不明白！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徒劳无功吗！”巨噬细胞愤怒地蹂躏着被他捕获的一个病毒，“无论我们在这里拦截多少病毒，只要神经元还处于感染状态，病毒就能源源不断再生！我们永远打不赢这场仗，而病毒却立于不败之地！除非……”

    “除非把T细胞放进来，让他们杀掉神经元。”B细胞看着被击落的病毒舰被蜂拥而上的补体清理掉。

    “别……别杀我……我不要死啊！”下级神经元马上哀声求饶，“我还有替大脑传达命令的重要任务……咳咳……就算感染了病毒，难道还有人能替代我的使命吗！”

    沉默。

    “哼，随你怎么说，T细胞攻进来是早晚的事，宿主瘫痪也是早晚的事。”巨噬细胞将病毒一口吞下，“就怕在那之前，我们的小胶质细胞同事先支持不住哦。”他嘲讽地看了眼血脑屏障。

    “都怪我，没能在中枢神经感染之前造出抗体……现在，大概是晚了。”B细胞咬紧牙关。

    “这个世界，就要毁灭了吗。”巨噬细胞抬头望天。

    大脑中，先手优势的瑞碧丝感染进度自然是遥遥领先后来病毒。正如血液免疫细胞们所料，小胶质细胞对狂犬病毒基本束手无策，只能在神经元外面分泌些延缓病毒复制的因子干着急，却没法解决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