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巫亘也以淡然的语气对大王说：“小巫曾多次想，如今这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只想放开一切，好好放松，好好休息。只是祖宗规矩，一日为贞人，终身是贞人。我这觋宫的责任，怕是要到背到死的那一天。真是惶恐之至！”说罢，以额叩地。
大王腾地站起，虎视着巫亘的驼背，良久，拂袖而去！
等大王一行走远，远处觋宫沉重大门开了又闭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才缓缓坐下，一动不动地盯着案几上的蓍草。
天色已暗了下来，整个觋宫，只有他的筮房还点着灯，周遭安静得没有一丝动静。不，还有偶尔飞过的蝙蝠的响动，提醒他这里不全是死寂，而是有着生气的世界。
大王带着怒气离开，而他却一直静静地坐在筮房，一动不动。
他在回忆往事，从不知烦忧为何物的孩提时代，一直到白天刚刚发生过的事。往事历历，如此鲜活，却偏又如此触不可及。
他带着深深的无奈，长长地叹一口气，取下油灯，用手护着，往自己的寝房走去。
寝房门口有个人，在廊柱的阴影下伫立着，让自己的影子掩在廊柱的阴影里。他把油灯往前举了几分，在油灯微弱的光照耀下，他依稀看到一张脸，一张熟悉的女人的脸。
他手抖了一下，滚烫的牛油洒在手上，烫得他几乎抓不稳手中的油灯。灯火跳跃，拉得女人的影子也随着跳跃。
“你老了。”女人叹息。
“你还是这么年轻。”他也叹息。
“上次我要来看你，他们说你精神不好，早早的便睡了。”女人道，声音幽幽。
巫亘沉默。
“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见我。”女人说，有秋风从廊外吹来，女人走进，用手护住油灯，黄澄澄的光下，那手却更显得白皙耀眼。
“从那件事以后，你总躲着我。”女人的声音带着忧郁。
巫亘仰面看着走近的女人，那张仍是那么精致的脸，那久不曾见的魂牵梦萦的笑，那让他心神俱醉的完美肉体……
巫亘低头，收回思绪，朝着寝房走去，把油灯放在地上，在腰间摸出骨错，绞开门上的绳结，推开门。
女人拾起地上的油灯，小心地用手拦着风，抬脚进了门，然后照着门边，等巫亘进来。
“你不该来的。”他接过女人递过来的灯，看着转身关门的女人，“有些事，过去了，就该忘记。”
女人关好门，蹲下，面对着巫亘，笑嘻嘻的看着他，之前幽幽的神情顿时明媚起来。
“我不会忘记的。”女人说，调皮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子，一副小女孩的神情。“有些事，再过一个十六年，我也不会忘记的。”
“你是大王的女人，是整个大商的王后，你不该来这里的。”他觉得自己的话语是如此的无力，连自己也无法说服。口中在抗拒，心里却在欢呼跳跃——这种心情，在很久以前他也曾有过，那是他第一次骑上马背，在旷野奔驰，那年，他才十一岁。
他看着女人那张几乎没有岁月痕迹的脸，隔了十六年，仍是那么美丽，鲜活……和可爱。
“我们第一次的时候，难道我就不是大王的女人吗？”女人几乎贴着他的脸，轻轻地在他的耳边呢喃，声息动人。“那时候，你可没这么说。”
“那时候，你……你还没嫁给他。”巫亘再次感到自己辩驳的无力。
女人的嘴贴得更紧，呼吸声轻轻撩在他的耳垂，挑逗他沉睡已久的欲望：“那时候，是谁在人家拼命挣扎的时候说‘我就是要睡了大王的女人’啊？是谁把人家白白的身子弄得那多抓痕，害得人家连续好多天洗澡都不敢要人陪侍啊？”
女人的语气哀怨，脸上却是笑溶溶的。
“你摸摸，”女人扯着他的手，探入衣襟。“现在这儿都还有一道印记消不掉呢。”
触手温软，巫亘脑子“轰”的一声，瞬间忘记了一切——忘了这些年来的铭心坚持，忘了自己驼背后的自惭形秽，忘了他该矢志坚守的贞人誓言——只有眼前这张笑意溶溶的脸，只有那华丽衣裳下面的雪白肉体，只有那一直想忘但总是萦怀的激情起伏。
他扑向女人，把头埋进女人的胸前，四下搜寻，如孩儿在母亲的怀抱，用饥渴的嘴探寻甘甜乳汁的源头……
像一场梦，在梦里，他驾着小舟在波浪中跌宕起伏，他徒劳地划着桨叶，却逃不出漩流的吸引，朝着漩涡的中心坠落。在漩涡的中心，一个浪把他打落小舟，沉入水底……
他在水中游弋，水底的世界如此美妙，随着水流，水草用一种奇妙的方式轻抚他的大腿，温柔的缠绕着他，让他忘了呼吸，忘了周围的一切，只想沉浸在着温柔的缠绕中……
他被卷入激流，他在激流中挣扎、抗争，想要找到他的小舟，想要让头露出水面缓一口气，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他被卷入更急的湍流之中，只能更猛力地奋进，直到一浪高过一浪的浪头淹没了他，让他窒息，让他战栗……
梦醒时，他正侧躺在蔺草席上，女人站着，美丽小腿修长而纤细。
女人小心地整理着衣裳，对还在沉醉的他说：“大王知道我要来，托我向你问候。”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关上。女人走了出去，身姿曼妙，步履轻盈。
我愚笨地以为那只是爱情，原来却只是一场交易！巫亘躺在地上，想愤怒却愤怒不起来，身子****，眼中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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