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烟消(第2页)
然而,寒望的这一刀,割碎了隗烟的生机,也割碎了他所有的期待和希望。
身子下,寒望动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像是要爬起来。他抓过隗烟的另一只手上的“蝉翼”,迅速坐起,在寒望背心再次刺入。
计平的弓箭丢在脚下,两手空空地举着。计平的侧后方,计大张了满弓,指着计平的脑袋。而寒务眼睛睁得大大的,倒在地上,一支箭从鬓角处射入,血水从寒务右边的眼眶露出的箭镞上流出。
看到这个场面,计五有点惊讶,但也松弛了紧绷的心弦。他艰难地站起,左边大腿的箭伤传来一阵阵痛,只能右脚用力。
“他们只知我是他们的奴隶,”阿大张着弓,目不转睛地看着计平,对计五说。“却忘了,我还是你的亲哥哥!”
“阿大,放下弓箭!”计平嘴角抽动,大声说:“寒子已经死了,这里只有我们兄弟三人,放过我,我只当所有的事从没发生过。”计平与阿大、小五同辈,是小五族兄,此时为保全性命,因此抬出兄弟之称,希望能留得一命。
“没发生过?”计五看了一眼已无生气的隗烟,拖着伤腿,慢慢走近计平,“从计地到王都,从王都到息邑,再从息邑到此地……这一路来,你何曾放过我了?”
计五手一挥,“蝉翼”带着死亡的气息,从计平的脖子上划过。
计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计五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也委顿着蹲坐在地,昏了过去。
计五醒来时,阿大已经拔掉了他腿上的箭,用布包扎了。
他和阿大把计平埋了,又拾了些柴,把隗烟架在上面烧了。
隗烟说过,她记忆中的族人,死后都是一把火给烧了。计五看着隗烟在烈火中化为一缕青烟,心想,隗烟若是能和她说的一样,和天上的亲人在另一个世界聚首,总强过在这世间受苦。
“小五!”阿大把寒燎等人的尸身拖到路边灌木林后面藏了,用雪擦净了手,对计五说:“你今后如何打算?”
计五看着这个心中全无印象的哥哥,心想,若非是阿哥射杀了寒务、阻吓了计平,他今日只怕性命不保。
“我上次去大邑商,已经投在右相大人门下,给王子当伴学。却是个好出身。不如阿哥也随我一起去吧!”计五说,“到大邑商登藉了,便是自由身。”
阿大想了想,说:“若真是这般,我回去找了妻儿同来。”停了下,又说:“若是能够找到我的一双儿女,就一起来。”奴隶不配有自己的儿子,过了哺乳期后,就会送到另外一户奴隶家中去。计五不知道阿大如何知道他就是他的亲弟弟,但他知道,阿大不会乱认。
计五想问阿大,他的父母是谁,但最终没有问出口。他不肯定自己知道父母是谁后会怎样。
阿大却像是清楚他在想什么一样,对他说:“小五,他们都不在了……”
计五“嗯”了一声,不知怎么,他没有更加悲伤。
他所熟知的父亲,是教他打猎、教他射术的那个,而他的生身父母,却从没进入过他的生活,他的所有欢笑悲哀,都是在他成长的那个家中发生的。
分手的时候,他给阿大几朋货贝,告诉他,用这些钱,他不用逃,他可以赎回自己,赎回他的家人。阿大说不用,他在寒燎登人身上翻找处不少值钱的物件。“尤其是那张弓,象弭!”阿大对他说,言语间,透着兴奋。
阿大回计地去,此去不远,就是他的家人所在。而计五,还是要去大邑商,去右相府找甘盘大哥。
此间事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找他了,但他还是准备把面具交给甘盘大哥,他不知道这个面具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寒燎如此看重。他觉得放在手里,终究是个祸害,不如献给右相大人,也许,这东西在贵族大人们的手中,才会有用。
大多数时间里,计五没骑马,拖着伤腿一路跛行,一路灌酒。
他不在乎时间,他需要酒来掩饰他的哀伤和无助,更需要左腿箭伤的痛来转移他的心痛。
计五牵着马,提着酒壶,一瘸一拐地走,天已经早早的暗了下来,山行蜿蜒,被眼前的雪映得更显暗淡。前面不远处应该会有一所羁舍,那是他今宵的宿头。他踩在路边的石头上,爬上马背,口中呢喃地哼着不知从哪里听到的小曲,哼了几遍,忽然醒觉,脑子里又还原出那一副画面,像是梦里——那是他和隗烟在去往息邑的路上,隗烟在林子里采了一朵菊花,斜斜地插在发鬓,口里哼着:“季秋之月,菊又黄华。”
夕阳映照出他落寞的剪影,他口中哼着小曲,想象着那是隗烟在轻快地歌唱,只是他略带呜咽的哼唱,怎么也无法复原想象中的曼妙愉悦。
他趴在马背上无声的哭泣,半醉的他清醒地知道,他再也无法见到那样的心醉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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