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在第二天的时候就结束了,搭置的戏台也被拆走了。不过这一切我都没有看到,因为在第二天一早我就被村里的管事人叫去了。其实村里的婚丧嫁娶,一直都是我父亲去帮忙的。不过家里翻新车棚,我就代替父亲来了这么一趟。
后来听说庙会上准备了老人宴,方圆村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都让过去吃大锅饭。这些倒是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过其中发生的另一件事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听说那天中午,将近百十位老人到场。初春风大,一上午都不曾停歇。将近午时,炖菜的火候已到,馒头也下了蒸笼。忙人便不再加柴火,准备开饭。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风竟然停了,阳光也变的温和起来。庙宇所在的位置迸现出阵阵金光,一片祥和的景象。在场的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什么风浪没有见过。
很快就有老人说道:“三奶奶显灵啦。”
听他说完,众人不敢再怠慢。很有秩序的跪成了一排,直呼“老奶奶慈祥”。光芒维系了一刻钟,终于消散殆尽了。众位老人这才起身,盛饭用餐。三里不通风,可挡不住惊天事迹的流传。不出几日,消息早已传出去十里开外。不仅是本乡,隔壁几个乡里已经流传遍了。十五元宵节的时候,来烧香祈愿的络绎不绝。那场面人山人海,我甚至感觉比过年的气氛都热闹出一二分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晚些再表不迟。
话说那日,我来到灵堂之后被安排在灵案前帮着整理贡品。善男信女们一上午哀嚎不断,听得我整个心情也随着低落起来。民间的祭奠有着它的一套礼节,作揖下跪,灵前敬酒。当所有的仪式进行完之后,已经到了正午时分。
准备好一切,主事人一旁招呼就要出门了。社会进步,民间也不甘落后。抬馆的人不见了,换成了专注白事一条龙的下葬车。纸糊的亭台楼阁,金山银山。没有了小孩子的搬运,安安静静的躺在大篷车里,由人载着去往墓地。
想起小的时候,哪有这些物件。亭台楼阁金山银山,都让八九岁的小娃们搬运。从村里送往墓地,每个娃娃能拿到一块钱。那时年少,不懂得大人们的悲伤。一路打闹,有时送到的时候,花园楼阁都成了断壁残垣。别看现在一块钱没有什么,在那个年代能买十根铅笔,能买五块雪糕。有的朋友可能不太相信,但事实却是如此。前文也曾提到过,一瓶汽水才卖五毛钱。
说道这里,倒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趣事。我们那一茬孩子受的教育晚,比我们大上两三岁的在一块玩是常有的事。村里有了白事,我和小一一定是拿纸楼的孩子中的一员。不说是逢场必到,那也是八九不离十。有一次白事上,还没到出门时刻。来了一个大我们三四岁的娃子要抢夺纸楼,那时孩子多,并不是谁都能拿的上。要想干这个差事,那时得提前预占好的。
小孩饮食不定,尿多。我出去上趟厕所的功夫,回来的时刻小一已经被挤到了一边。我一眼就看出了怎么回事,平时我和小一抱团无人敢欺负。这家伙倒也瞅得准,见我不在他倒是挺能想好事。小一说要不就算了,他年龄大个子又高我们是抢不过他的。
眼看着辛苦半天的成果就这么没有了,我哪里肯依。撸起胳膊上去就揍他,可我到底是低估了他的能力。半大小伙子正长个的时候,大出一两岁个头就很明显了。结果就是,我被身前的大个像丢小鸡子一样扔到了一边。小一虽然害怕但也见不得我挨揍。片刻之后,我俩被双双摔在了地上。最终那次我俩没有拿到纸楼,也丢失了那一块现大洋。十几年前,两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娃坐在田野的土坡上呵呵的傻笑。竟没有一丝的伤心,更多的是纯真友情带来的美好时光。
扯得有些远了,还是回归主线。一切都忙完了,剩下的就是招呼宾客入席了。我作为忙人之一,端盘子上菜的活自然是落到了我的头上。我不仅负责给宾客上菜,唢呐班子的也由我负责。一波下来,菜已经上了三五道了。昨晚依旧画着浓妆的姑娘早已不见了风情万种的模样,和唢呐班子的成员们围坐在一起互相寒暄着。言语之中多了几分乖巧,正符合她青春如花的年纪。谁没有父母,谁没有朋友。每个人都是平凡的,有时候许是为了生活,相比之下她们做出了自己都未曾敢想象的模样。谁的生活不无奈,只因钱财在作怪啊!
等主家亲戚走完,该是来帮忙的人吃饭的时候了。乡下图个热闹,除了忙人之外还有村里人随了分子就坐。菜品有些讲究,四冷四热,荤菜居多。两碗红烧肉,最后每人一碗粉皮汤。乡下白事,主家亲戚最后一碗汤大多是丸子汤,意思就是喝了汤麻溜滚蛋。村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不会这么搞。
那日回家后,由于看到了唢呐班女孩的前后转变判若两人,独自沉思了好久。也是从那之后,我开始不再有一棍子定死人的念头。
转眼到了十五,村里的奶奶庙再次的大火了起来。香火鼎盛,人气沸腾。我妈还特地跑去了一趟,烧香祈福。祈求保佑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我。也不是为了我的学业的事,而是给我求姻缘。
回来我妈就念叨着说道:“你看人家涛涛,就住我们家隔壁,和你差不多大吧,现在孩子都会跑了。你也不说给我领回来一个让我看看。”
“我这不是还上学呢吗,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