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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俗凡人,年纪大了,喜欢含饴弄孙,喜欢跟孩子们讲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儿,喜欢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训一下不肖子孙,传授一些人生经验。
洛云虽不是凡夫俗子,兴趣爱好却也是大同小异。他最喜欢的,便是偶尔兴致突来的时候教人修真,亦或是送一些简单有趣的法宝之类。曾经有一段时间,洛云到处云游,每到一处,就会寻一个日子凄苦的孩子,或是修行不顺的菜鸟,教授其修真之法,然后再臆想一下自己改变了多少人的宿命,又如何轻易的左右了这天下大势,颇有些深藏身与名的乐趣。
礼台之上,寒山铁剑拿出了云游子送他的那件“小玩意儿”。那是一条明晃晃的手链,精致漂亮,却似女子之物。寒山铁剑将那手链托在掌心,微微运转灵力,那手链便悬浮起来,之后竟是自行缠绕在他的手腕上。再掐动灵诀,手链一端,自手腕处飞起,竟是延长,在这拍卖场偌大的大厅里飞舞,宛如银蛇,灵动而漫长。
拍卖场中,自有不少高手。这些人,虽然没有近看,却也明显察觉到了这手链的不俗之处。
洛云微微仰头,看着头顶上飞舞的手链,看着它将这大厅遮蔽的银光闪闪,嘴角不由的露出一抹笑意,笑意之中,却还有一抹哀伤。
当年,自己本是打算将此物送给徐金花的。
斯人已逝,一切终将变作回忆,慢慢消失在悠远的记忆中。
寒山铁剑收了手链,微微一笑,道,“此物可攻可守,以此护体,纵元婴而不能伤我分毫。以此御敌,纵元婴亦不能无视其威。当年师尊赠我此宝,并未告知此宝之名,老朽无德无能,亦不敢擅取名称。老朽行将就木,不忍师尊法宝终无归处,故而拿出来拍卖,希望有识之士,能珍之,善用之。”
顿了顿,寒山铁剑又道,“还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都是我这些年积攒下来,今日也一起拿出来拍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寒山铁剑环顾台下,肃容道,“修真是小,炼性是大。要做个好人啊。”莫名其妙的一句忠告之后,寒山铁剑微微一笑,“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郭掌柜吧。”
寒山铁剑退下,回到座位上坐下来。郭掌柜笑呵呵的上来,自然难免对那手链一番赞誉,之后便开始了今日的拍卖。
拍卖场上闹哄哄的,有人出价,有人评论,吵吵嚷嚷。只是拍卖的参与度却并不高涨。那些稳稳坐着,明显身份不凡之人,只是抱着胳膊,丝毫没有出价的意思。很显然,许多人都在等着那手链的压轴拍卖。
“这飞剑,品质虽佳,却不值得五百晶石。”燕萍忽然轻声道,“拍卖价格,总有些虚高。”
洛云看了看摆在台上正在竞拍的那把飞剑,眉头微蹙,道,“如果真的如郭掌柜所言,是金银木打造的木属性飞剑……品质倒也算可以了。只是如今晶石稀缺,五百……确实高了。”
“哼!”一旁,隆玲冷哼,显然不太认同洛云和燕萍的说法,“晶石再稀缺,还能稀缺得过金银木?晶石总能有办法得来,金银木却是可遇不可求的。五百晶石,不算高。”
燕萍没兴趣跟隆玲抬杠,只是笑笑,却不再说话。洛云也是个好说话的,连连应声,对隆玲道,“你说的对。”
“本来就对,不服气啊?哼!”
洛云哑然失笑,看在隆玲长得挺漂亮的份儿上,也不与她计较了。没有人搭理隆玲,隆玲反倒有些不自在了,没话找话的跟燕萍搭茬,然后再或轻或重的挖苦燕萍两句。燕萍倒也是脾气真好,竟是明知道隆玲有坑等着自己跳,竟然还是会接隆玲的话茬。
洛云也不去管她们,只是看着一件件商品被高价卖出。也没有浪费太多时间,接下来就是寒山铁剑收藏的一些法宝和他最常使用的“铁剑”的拍卖了。拍卖场里的氛围一下子高涨起来。寒山铁剑收藏的法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很多都没有大用,而低价却有些高。但任何一件,都没有流拍。总会有人,愿意花高价买下这些无用之物。买到东西的,总会朝着寒山铁剑那边抱一抱拳。寒山铁剑也会礼节性的微微回礼。
不大会儿,寒山铁剑忽然起身,似要离开,有杂役要过来搀扶,却被寒山铁剑推开。老人佝偻着身子,缓缓离开。
场中竞拍的热闹,倒是鲜有人注意到寒山铁剑的离开。
隆玲正在对正在竞拍的铁剑品头论足。她虽然傲气,甚至不觉得这铁剑有什么好,但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毕竟,寒山铁剑的身份在那,隆玲不敢对其不敬。
洛云忽然起身,“我上个茅厕。”
挤出拍卖场,洛云四下里看看,看到了不远处那个颤巍巍的身影。
虽然修为已经比不了当年,元神也因为在虚无中困了三百年而风光不再,但作为一个永生者,洛云对于生命的感知,是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他明显的感觉到,那寒山铁剑,大限已至。
看着那蹒跚背影,洛云想起了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略一迟疑,洛云朝着一个方向不急不缓的走着。右转,再右转,终于跟那寒山铁剑迎面碰上。看着老人,洛云与他擦肩而过。在即将错过的时候,洛云轻声说,“好孩子,修真是小,炼性是大。你要做个好人……你做到了。”
寒山铁剑佝偻的身子忽然僵硬住,他呆了呆,猛然转身,看着那年轻的背影,老泪纵横。片刻,突然跪倒在地,郑重叩首,哽咽着嘶吼,“师尊!弟子……弟子叩谢师恩!”
这一跪,便再也没有起来。
寒山铁剑,寿终!
这一跪,惊了一群人。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惊住了。四下里看看,却不知这寒山铁剑,到底在叩拜哪一位。
……
藏宝阁,拍卖场。
终于要拍卖最后一件法宝了。
郭掌柜的跟一个杂役交头接耳了几句,面色沉重的来到台上。“诸位,寒山前辈……就在刚才,仙逝了。”
台下惊了一片,竟是鸦雀无声。
郭掌柜泪眼婆娑,深吸一口气,道,“寒山起浮云!铁剑镇乾坤!诸位,最后一件拍卖品——寒山链!低价,一万晶石!”
在一阵沉默之后,有人抬手。郭掌柜看了一眼,道,“幽梦山庄李芳华,一万晶石。”
紧接着,又有人抬手。
“黄家主,一万五。”
“隆府,两万。”
“郭家主,三万。”
“邺城主,五万。”
“幽梦山庄,十万。”
……
不论是寒山链最后的拍卖价格,还是寒山铁剑的身故,都在邺城掀起了一阵波澜。而最让人惊诧的,是寒山铁剑临死前那一跪。
若是临死前面朝前方跪拜,倒也没什么好让人惊讶的。可寒山铁剑却是转身跪拜,而且那喜极而泣的遗容,更是让人敢于大胆参测:云游子来到了邺城!
云游子早就死了,而且是死于他的妻子正源宗开山祖师金花剑主之手——这一不争的事实,开始被人质疑。
有人认为,云游子不可能那么轻易的被杀。毕竟,金花剑主,是云游子的妻子,亦是云游子的弟子,弟子杀师,并非不可能,但绝对不该那么简单才对!所以,云游子极有可能就是诈死。
这一猜测,让人不由的想到了天地合之后的一些人的臆想。
当时,有人认为,突然消失的浮云剑仙,极有可能就是九州界传闻的所谓谢天的分身。也有人da胆猜测,认为云游子和浮云剑仙,极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以,云游子可能从来就没有死,而浮云剑仙也没有消失。所以……九州界传闻的谢天分身都已经被神秘人斩杀之说,好像也不成立……
乱七八糟的推测和猜想,纷乱复杂。
真真假假,从无定论。
有了解九州传说的人整理了一下各种传说,给出了一个比较清晰的思路:踏天者转世成为云游子,云游子与金花剑主相恋,后被金花剑主斩杀。元神进入下一个轮回,而如同九州界的谢天与孤星的关系,浮云剑仙,其实就是云游子死后的残留元神而生。
至于寒山铁剑临死前的表现,是否足够说明云游子再次来到了邺城,依然没有定论。除了这件事,寒山链最终被李芳华以巨资拿下的事实,让邺城人十分不爽。
事情原本已经尘埃落定,可让人惊讶的是,李芳华一行,却在回程幽梦山庄的半途中,遭人埋伏,最终,一行七人,葬身火海,寒山链,也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