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明川摇摇头道:“楚大人,在自己的大婚之日谋反,你是活腻了吗?”
“你一直护在陛下身侧,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楚漫被南四打了一掌,这会儿五脏六腑还气血翻涌,她猛地偏头,吐出一口血来。
银明川闻言失笑:“你是什么时候成为骷髅死士的首领的?”
“很久了,已经十年了,你当我这些年为什么不入仕?因为我不需要入仕,我是太上皇最信任的首领,太上皇对我会有她应有的安排,五年前,陛下让我入仕,我答应了,一是因为你,二是因为,这也是太上皇的意思。”楚漫含血回答。
太上皇希望她能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为陛下做事,实则却是太上皇的心腹。
“你想跟林奕成亲,就是因为你想在今日动手?”
“不完全是,事到如今,多的倒也不必说了,陛下心思谨慎,基本不出宫,一旦出宫,身边必定跟着无数高手,而在宫里,陛下身边更是守卫重重,她的所有饮食都得经过数次验证才会入口,我别的法子没有,也只有这一个法子,只有在我成亲的时候,由我亲手呈上的喜酒,陛下才会不经验毒就入口,只有陛下倒下了,太上皇才能重新掌权。”
银明川听到此处,冷笑一声:“楚漫,话别说得那么好听,什么太上皇才能重新掌权?太上皇病重,她还能掌什么权?是你掌权。”
“是,你说得没错。”楚漫道。
“让我来猜猜,你是怎么计划的,”银明川还剑入鞘,“等陛下倒下,太上皇掌权,你和太上皇扶持幼主上位,太上皇病重,有心无力,这重任就会落到你的身上,届时,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嗯,厉害。”
楚漫闷不吭声。
太傅这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她与世无争的女儿竟然是骷髅死士的首领,她们楚家这次算是完了,她的一世英名全毁了。
她已经不想去质问什么了,因为都没了意义。
银明鸢很沉地闭了一下眼,道:“知香,吩咐下去,凡楚府外之人,一个一个疏散,宁可错留,不可放过,如有包庇者,一同扣下。”
知香立刻吩咐人疏散楚府上下的宾客。
梁言手持软鞭,双手环胸立在一侧,须臾后,她拱手朝银明鸢行礼,“陛下,微臣也是宾客,微臣是否可以先行告退了?微臣这就离开。”
“不准,就在朕旁边呆着。”银明鸢道。
梁言:“……”
楚府宾客多,疏散宾客费了不少时辰,今儿是个艳阳天,天气极好,正午时分,头日头正浓,晒得跪在地上的人两眼发昏。
有人给银明鸢送上热茶,她端在手里,轻轻抿了口。
“楚漫,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银明鸢问。
楚漫面色颓然,她深吸口气,徐徐道:“谋划今日这件事,并非一朝一夕,只是在这个档口,林奕被陛下召了回来,罪臣虽知此事凶险,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但到底没能忍住心中所欲,是以才将林奕拖下了水。罪臣自知死罪难逃,陛下圣明,但求陛下开恩,罪臣的家人并不知晓此事,求陛下饶我家人性命。”
“后悔吗?”银明鸢问,“你聪慧过人,想必已经知道了朕的想法,后悔吗?”
楚漫苦笑道:“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银凌月死在罪臣的手里,罪臣退无可退,罪臣只能往前走,就像陛下当年一样,您须得回到这南都城来,不带任何希望地斩断自己的后路,只往前走,在万千妖魔鬼怪中踏出一条血路来。”
秦墨琰听得眉心一拧。
银明鸢轻轻一抬手,知香扶着她站了起来。
她道:“把太傅和楚漫带到慎刑司去,凡骷髅死士,就地格杀,楚府其余上下人等,按律法,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她实在是累了。
这些年,她培养楚漫,没想到到头来将对方养成了一把锋锐的刺向自己心口的剑,也罢,她忠于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太上皇,倒也称不上背叛。
都是她自己识人不明。
她觉得这权利是把双刃剑,可宰别人,也可割伤自己,不要也罢,所以想当然地以为不愿意入仕的楚漫和她一样,对权利这种东西,视之如过眼云烟。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要也罢。
她道:“把林奕的尸体送回林府。”
落下话,她起身往外走。
“成双。”身后的秦墨琰很轻地唤了她一声。
那声音落在银明鸢的耳里,让她的心不禁然地一紧,她紧了紧手指,对秦墨琰道:“之前我说,等我禅位后,便与你回金陵,对不起,我可能又要食言了。”
她总是被束缚,总是被绊住脚步,她总是过不上她想要的生活。
就这样吧,她只能先往前走着。
然而,她不过才往前走了三步,便有人忽然从外面匆匆过来禀,太上皇病危。
与此同时,楚漫突然飞奔到了林奕的身边,拔出林奕心口间的匕首,猛地刺向她自己的心脏,鲜血溅出,她倒在林奕的身上,合上了眼。
留下一句不清不楚的“我总归是和你在一起了。”
太傅嘶声大哭了起来。
银明鸢的脚步微微顿住,然不过片刻,立刻加快了回宫的脚步。
永安宫还是一股药味,刺鼻得很,太上皇躺在病床上,面色蜡黄,瘦骨嶙嶙。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已然和林奕死前一样,是出气多,进气少,玄青姑姑跪在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哭得泣不成声。
见银明鸢进来,玄青姑姑磕头哀求道:“陛下,您救救太上皇吧,您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