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还很虚弱。”赵里仁走到桌边,这次解开了桌腿上的绳索,抱着狐狸坐到床沿,仔细翻看狐狸的厚厚的毛。
赵里仁满头疑惑,竟然一只虱子也没捉到。
这野物比我想象的爱干净。
他把狐狸移到床尾,摊开被子盖好。
夜深人静之时,赵里仁踱出屋门,从稀稀拉拉地葫芦藤里,举头望着天上那轮明月,随即诗兴大发,赋诗三首。
低下头来,扶着前胸,紧紧蹙眉,似心里绞痛,猛咳一阵,精神恹恹地回了屋,吹了灯。
殊不知这一切,已被隔壁小姑娘尽收眼底,“娘,外头月亮亮得很。”她有气无力地回了屋。
“看来明天要出太阳,就该化雪了呀。”她娘回应道,看见她闺女神色欠佳,遂关心道:“在院子见着什么了,你伤心成这样。”
“赵公子原来有病。”姑娘实在不愿提这事。
此语一出,惊得她娘跌倒。她们孤儿寡女住在葫芦村这穷乡僻壤,好不容易盼来个女婿,怎能有病呢?
“什么病。”她娘问。
“像是心绞痛。”姑娘说着也捂住扁平的胸口,像她那处也疼似的。
她娘想:原来如此,要是颗好果子,早该让京城里的姑娘摘了,滚不到我们葫芦村。
她原先打听过,这书生无父无母,正适合做上门女婿。“可惜有病”,她只好把念头打消了。
看出赵里仁“有病”的,不止隔壁姑娘一人。
小狐狸也在早先醒了,趁赵里仁赏月的空档,咬破绳条,冲到门口,想趁黑溜走。
狗咬的伤口经她运气调理,已无大碍,当然,恩人敷的药也有功劳。
白天的时候,她想咬断布条,只是本能的恐慌,她们野生的从没受人圈养过,那是一种失去自由的恐慌。
而她现在想要走,是因为一颗小脑瓜实在摸不透赵里仁此人。
可等她冲到房门口,就犹豫了。
她看见恩人捂着胸口,疼痛难忍的样子。
难不成他有什么病?难道他就快死了?
小狐狸听人说过,人快死的时候,能看见一些异相。或许帅恩公并非散仙,而是快死了……
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哗啦啦地流下了,到底逃还是不逃呢?
她想陪着他。可是她又想快点回到山上,快点修炼好,然后下来救他。
至少陪他一夜吧。
这么一想,小狐狸耷拉着耳朵,纵身一跳缩回了被窝。
她躲在黑漆漆的被窝里,埋怨自己心气太高,刚能化出人形,就忙不迭地下山了。
她那技术还不太成熟,偶尔变成人时,还带着耳朵,或者尾巴,最恐怖的是人身狐脸,以妖的审美,大家无法接受那相貌。
所以,她不敢化人形,也不敢出声。因为她说人话,也不顺溜,结结巴巴,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然而她的恩公,一定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所以她在他面前,感到自惭形秽,感到忧伤。
传说,狐狸懂得报恩。
赵里仁并未顾及太多,想着床上的小狐狸看起来比较温顺,且会对他微笑,似有灵性一般。
那么,拿她暖脚,应该没甚问题。
他走到床前,毕恭毕敬道:“同处一室,小生已多有得罪,今日天寒地冻,可家中只有一塌,望姑娘见谅。”
他言语中带着诸多无奈,旋即掀被,躺下。
黑暗中,小白狐的小心脏又漏了一拍,这、这……
如今竟有缘与恩公共处一塌,是我小狐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哩。
小白狐战战兢兢,感到恩公光滑的双脚伸到了她的身侧。
她无比欢乐,想要放声一嚎。憋着满心的欢喜,厚着脸皮,一伸腿蹭到了他的双脚上。
就让小狐为您暖脚吧。
想到恩公时日无多,她竟恨不得变得大一些,变成一个女子,她抱着他,这样不光是脚,他全身都能感受到她的温度,以及她的爱意了。
她一夜未眠,天刚亮便窜出了被窝。
山道上的雪,在慢慢融化,她低着头一股脑地往深山里跑。
恩公一定病入膏肓,且看破了红尘,所以才来这默默无闻的葫芦村,了此余生。不然,他怎么叫自己柳埋名呢,呜呼哀哉。
柳埋名,柳埋名,小狐狸心里念着这三个字,泣不成声。哭哭啼啼,到了一座破旧的老庙,围着庙门前的老松树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破庙立刻变了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