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二和定春两口子来看望卞央,竟发现文昌抱着冰冷的胡呦呦跪在殿外,硬是吓了一跳。
熊二想将文昌扶起来,却怎么都拉不动他。定春背过身偷偷擦了擦眼泪,“呦呦前几年还在这里吃火锅来者,为何现在变成这样了……”
熊二绕到她跟前,“娘子,原来你会哭。看来我们这些年的修炼没白费啊,你终于不像魔族一样铁石心肠了。”
定春给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对文昌说,“仙君,你们离开的这些年,卞央大仙始终没研究出对付殷淳熙所制之毒的解药,脾气坏爆了。若不是还真仙人时时劝慰着,恐怕卞央大仙一把三昧真火能把整个北极都毁了。你可千万别惹他……”
“可是他连看都不看呦呦。”文昌字字如冰。
“不是不看,而是已经看过了。”冰宫里走出来一个熟悉身影,是还真,受了卞央提点,十年前终于修成了正果,如今已是一个散仙。
“没救了就是没救了,仙君莫要苦苦执着。”还真冷酷地说。
“这些天,我想了许多。”文昌声音沧桑道,“以前我好面子,对呦呦并不是很好。直到失去她……”他想起那日在晏久安的梨园里,晏久安劝他的那句,“珍惜眼前人。”
有些人她在的时候你什么感觉都没有,一旦失去才会发现她的重要。
他曾反思了无数八遍,“我爱呦呦吗?”
答案是“不。”
那为什么失去她令我如此痛苦呢?
他鄙视自己说,“文昌啊文昌,看来你也动了凡心了。”
“仙君起来吧。”还真知道文昌不会听,说完便一挥拂尘,将胡呦呦的尸身夺了过来,送进了冰宫。文昌无奈,只能站起来,淡淡道,“还真长进了不少啊。”余光里瞥见还真用的那柄夫人,还是从前济伦送的那柄。缺的一角也已经黏好,看不出曾经的伤痕。
还真替卞央接待客人,安排了床卧。他们把胡呦呦放在床上,天寒地冻没有生火,怕把胡呦呦的尸身弄坏。
“赵公子曾经也失去过一次爱人……”还真对文昌道。
文昌愣了愣,“赵公子?”忽而想起来,还真所指便是赵里仁。
这么说来,他再一次失去呦呦,还是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竟一点长进都没有。
文昌难得哀叹一声,舒了一口气。
“生老病死乃世间常世,若神仙都看不看,凡人有怎么看得开呢。”还真继续劝说道。
文昌点点头,“不是本仙看不开,刚尝到一点甜头,就没得吃了,这种滋味不好受。”
“呦呦曾经就像一块饴糖一样粘着我,甩也甩不开。”文昌絮絮叨叨地说,他自嘲似的笑笑,“应该说我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敢把她丢弃了。若不是月老这些老仙翁都盯着我,本仙恐怕早就避她远远的了。”
还真安安静静地听文昌吐露心声。
文昌继续道,“曾经我以为我对她谈不上‘爱’,她和芸芸众生一样,只能品尝到本仙淡薄似水的广爱。可即便这样,她竟怀胎十年,替我生下了孩子。我欠她一个美丽的人生……她来这世上才三十年而已,作为一个人她活得太短,作为一个妖还有仙,她就如同尚未绽/放的花蕾,天道不仁,这么早竟就夺了她的性命……”
文昌像个怨妇,没完没了地说,“都怪我,当初卞央上仙说呦呦怀了仙胎,我就应该想到,她仙根不全,支撑不起一个仙胎在肚子里日日吸取她的营养。之后走了十年,把她一个人丢在仙界,她一定怕极了。天上的神仙们都各有各的事务,哪怕陆将军,或者素贞嫂子偶尔替我去看看她,恐怕她也藏着病情,没有多言。她以前总说她不想修仙,可我知道,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自信。她住在天庭里,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光彩,因为别人都是苦心修炼上去的。她是靠关系入的户。以前,我应该好好开导她的……”
他说着,转头看看胡呦呦,胡呦呦头顶的鹿角发育并不完全,两个肉芽这么多年只长出来一丁点,看上去怪怪的。因为她把营养全部留给孩子了啊……
文昌转头问还真,“卞央大仙真拿那毒没辙了么?”
还真抿唇笑笑,“我日日在这里,真的没有解药。”
“你还笑。”文昌也跟着笑了笑。
“该来的总会来。”还真笑意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