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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后, 看见那辆挂着红色国旗的装甲车远远的驶来，大家虽然骚动了一小下，但还是能保持戒备的。毕竟末世之下什么事都有, 过去不是没有人假冒祖国的来客。

    装甲车上下来的士兵也表示理解，同意他们由一部分人先跟过去。

    季寒素的车当然是跟过去的其中一辆——他的座驾早就不是那辆装甲车了, 是一辆改装后的悍马, 季寒素坐起来, 看着车窗外。

    这是一条被清理出来没多久的小路，还算平坦。开车的是方鼎, 他看两眼前方就会扭过身来看一眼季寒素……幸亏他是个修行者反应快，而且这里只有一条路，前引的装甲车还是匀速，否则早发声交通事故了。

    季寒素只能对方老爷子笑笑，前引的装甲车停下了。他们这辆车还在开，方老爷子把车横了过来，对季寒素说：“看窗外。”

    其实不用说, 季寒素已经看见了那艘雄壮的军舰，军舰的一侧有整齐排列敬着军礼的海军士兵，更高的地方挂着红底黄字的醒目横幅“祖国没有忘记你们，祖国来接你们回家”

    季寒素伸了伸手，他都想想给自己一巴掌，检测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是真的！】小猪蹄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透着焦虑和担忧【快去治疗！】

    季寒素极其灿烂的笑了起来, 下一个瞬间, 他瘫了下来……

    “寒素！快！快来人！”方鼎下意识想从驾驶位上窜过来，结果姿势不对，把自己卡住了, 他匆忙开门下车，就是从前门走到后门的两步，还让他跌了一跤，“快来给他治伤啊！”

    方鼎窜上了车，抱着季寒素，明明算是德高望重的老一辈了，可现在丝毫不顾脸面的嚎啕大哭。

    季寒素没觉得自己晕过去了，他觉得自己是喝醉了，无论脑海里小猪蹄的声音，还是现实中方鼎与士兵的声音，都变得遥远，朦朦胧胧的仿佛隔着一层雾，可是又变得那么的清晰。他听见人们在哭，在骂，在嘶嚎！

    “我有护照！我有护照！我一直带着护照！一直带着……呜呜呜！”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我我、我虽然是白皮肤金头发，但我已经入赘华夏了！你们听我的口音！倍儿纯正！”

    “我孩子会唱国歌！他是在这出生的，但他真是华国人！”还有妈妈拉着儿子一边哭一边笑，“宝贝，快唱歌！”

    又是这位，总把孩子带在身边……季寒素吐糟，他记得这个妈妈，灵气复苏后觉醒了极强的能力，是基地上层中不可或缺的一员。但就是什么时候都带着她儿子，她总说“他爸爸已经死了，这种地方我谁都不放心。我们娘俩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小孩子的童音响起，在一群大人的杂乱声音中，格外的清澈悦耳。

    他可能是被这场面吓着了？有点慌乱，没唱国歌，倒是唱起了另外一首歌：“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见惯了江上的白帆……”

    随着他的歌声，大人们也安静下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着他一起唱歌。其中很多人扯着嗓子一边哭一边嚎叫，别说五音正确了，根本就没有调子，正常情况下在d站只能进入鬼畜区。

    但是……那种感情，真好听啊……

    季寒素在方鼎呼喊后，就被抬到旁边建立的医疗帐篷进行紧急处理，剪开他衣服的一瞬间，军医都惊了。他的身上遍布各种伤痕，可以说没有一块好肉。几枚符咒贴在几个大伤口处，止住了他的血。

    当歌声响起的时候，季寒素早已用飞盘（看形状就是一个能飞的平托盘，但很大，很平稳）被紧急送上了医疗船。手术开始，主刀的军医们看见季寒素伤痕累累的身体也吸了一口凉气，即使事先得到通知，也看过拍的照片，但亲眼见到，依然触目惊心。

    骨折、烧伤、切割伤、腐蚀伤等等各种各样的伤痕遍布他的身体，尤其是他胸口处大面积腐蚀的伤口，与心脏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皮，几乎就能看见里边跳动着的那块肉了。

    一台手术，三组医疗人员，左边、右边和侧下方，同时进行着手术。

    可季寒素就像是没听见近在咫尺的声音，而是一直一直倾听着岸上的一切。

    后来其他人也被带来了，歌声依然没停，那成了一种宣泄的方式，只有那样，他们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寒素的耳边终于恢复了安宁，他睁开眼睛【我在女尊世界都没有过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

    【被家暴的小媳妇回娘家了，看见亲妈亲爸，还有兄弟姐妹。不是那种塑料家人，是能给自己撑腰做主的人。只觉得特变安心，又感觉满肚子的委屈都涌出来了。呼……只想找他们倾诉，想抱着他们嚎啕大哭。】

    【不得了，那么铁血硬汉的大将军还能有小媳妇的感觉啊。】竺昭昭阴阳怪气的说，【你觉得这感觉不坏？】

    【那个……回家的感觉挺好的，受伤的感觉不好。】但一路上，小猪蹄也不是第一天阴阳怪气了，季寒素能抗住！【爪爪~我疼~】

    【该！】竺昭昭叹了一声【我给你买个暂时的麻醉吧。】

    【不要麻醉，要你亲亲我。】

    【……(づ￣3￣)づ╭～】

    方鼎、以及基地的几位管理者就在手术室外边，正在与几位军官交接人员的资料。里边出来了个小大夫，把季寒素的初步报告交给了军官。军官看了一眼，脸色凝重，把报告又交给了方鼎。

    “季大师……”军官想称赞两句，但又觉得无论是什么样的称赞，在此时都太过苍白了，他只能举起大拇指，“是这个！”

    六万多人（一路上还有人增加进来）平安到达，除了他自己一个人重伤之外，其他人都是不同程度的轻伤，这是一个奇迹。

    方鼎知道季寒素伤成什么样的，因为很多伤口就是他帮忙处理的，符咒也是他画的。可即使知道，现在他也捂住了脸，无声的哭泣着。

    其他人本来还想指责方鼎知道为什么不说？可看他这个样子，也只能把话憋回去。

    当季寒素醒来，竺昭昭告诉他，方鼎一夜白头。

    季寒素【唉……好人就是想太多。】

    “师父，我们是可以选择一条相对安全的道路的。是我自己明知道危险，却依然选择了更有危险的那一条路，只为了更快的来到xx港口。是我耐不住等待，在没有和任何人商量，没有和任何人说明危险的情况下，视大家的安全为儿戏，让所有人陪我一起冒险。

    能选择安全但是更慢的绕路但是没选，而是带着大家走危险而快速的道路，这是一种自大、愚蠢、鲁莽，而且非常没有必要的行为。我随时可能带着大家团灭。

    这一路上，我的行为是独裁与卑劣的，独自前去打怪，是我唯一还算可取的地方了。让师父你留在车上，我也早说过了，那样不至于当我死去，或者彻底失去战斗力时，车队也丧失了全部的顶尖战力。是我把所有的负担都放在了你的身上，你应该责备我，不应该则被你自己。现在躺在这是我自作自受。”

    季寒素不想带来团灭的下场，所以他从头到尾都坚持着极其个人英雄主义的单打独斗行为，他的战友只有蝴蝶与竺昭昭。蝴蝶可以隐身，小猪蹄能够远距离监控，所以真是必死的情况，他还是跑得了的。

    方鼎作为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人，他才是承受了最大压力的那个。

    跟着方鼎来的另外两人也忍不住看向方鼎，之前他们是有些埋怨方鼎的，但是现在知道，方鼎是真不容易。不过，他们也没觉得季寒素在他们眼里的形象遭到了破坏，当时所有人都归心似箭，都想早点过来，快一点！更快一点！而且，季寒素本来也不是宅男的性格，他们有什么道理责怪方鼎不说呢？

    “老爷子，我们这些坐享其成的才是有罪过的。”

    “指挥官，那些事你跟我们说，我们也是选择近路，你不是独断专行，你是把所有责任都自己扛了。”

    当其他人都走了，方鼎还留了下来，他悄悄的说：“寒素，我要留下来。留在这边。”

    “师父？”

    “你别着急，我不是因为自责才留下的。而是因为我觉得，舰队总还会再来吧？我想继续去收拢那些这一班船也没能赶上的人。而且，我问过刘将军了，这确实不会是最后一班船，他们还会在这里留下几支队伍建立收容咱们自己人的营地。最早明年就会有下一支舰队过来，甚至最晚三年后也会有人再来。”

    竺昭昭【他就是自责。】

    季寒素【嗯……留下来他心情会好受点。】

    方鼎真不是坏人，他就是那种脑子比较直，还容易忽略一些日常小事的人。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这都是方鼎自己的选择，就跟季寒素硬扛也是自己的选择一样，所以季寒素选择笑着道别：“师父，你注意安全。”

    “放心，我会的。”方鼎也笑了，和季寒素对着笑，现在舒心了许多，不是因为季寒素的把责任都揽过去，而是因为季寒素为他的留下而祝福，“我没告诉别人，也让刘将军别和别人说，否则我怕有些人也跟着我留下。但我不想你多想，所以就告诉了你。毕竟你这样，也没人可能答应让你留下。”

    方鼎开了个不大好笑的玩笑，但季寒素还是很给面子的把双唇的弧度加深了两分。

    方鼎走后，季寒素睡着了。再醒过来，他遇见了一个熟悉的人……龙——敖垣。敖垣是来送药的，有点腥还有点咸的液体，喝完了之后，季寒素觉得伤口发痒，两个小时之后军医就过来拆绷带了，竟然已经好了大半。

    “这什么药？”这么神奇，都赶得上积分兑换治疗的一半效果了。

    军医笑了笑，季寒素总觉得这笑容有点猥琐，然后军医说：“龙口水。”

    季寒素：“……”

    “没骗你，我们从来不骗病人的。而且龙口水是好东西，他们神龙自己也得十天半个月才有一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