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堵车的时候,从工作单位到家公交车车程大概半小时车程,方庭云粗略计算了一下,路程15公里左右。
运动的时候她可以完全纵容着全身的氧气都供给四肢,大脑没有了足够的氧,便可以什么都不考虑。
可是相对的,思考能力下降了,一些回忆便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她与纪炎是大学时期的师兄妹,那时她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习,在宿舍的时间少之又少,与室友关系比较淡薄,更没有朋友,大二暑假在实验室帮老师打杂时与纪炎相识,他是她那时候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
大三,方庭云提前修完本科课程,论文水平深得业界的重视,学校便准备推荐她去国外,那时作为毕业班的纪炎也成功被申请的美国某大学录取。
春风和煦的傍晚,在学校的“青年湖”,纪炎突然拉起她的手,说,我们一起去美国吧。
那时候她有很多国家的大学可以选择,根据自己的研究方向,她更倾向于德国,她甚至已经悄悄学了一段时间的德语。
但是纪炎说,方庭云,我其实一直都喜欢你,以后,就让我照顾你,我不会再让你孤独。
现在想想,纪炎前面说的是什么她记得已经不是很清楚了,也许就是为了最后一句,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美国。
后来两人一起计划、一起准备,一切都按部就班。临走前纪炎却说自己的学校改了报到要求,有新的资料要提交,让她先赴美准备,自己随后就到。也许是被喜悦迷了双眼,她竟然没注意到他说话时候躲闪的目光。
出国之后她就再也联系不上纪炎,再后来,攒够了机票钱趁放假回来的她,却看到他跟校长的女儿卿卿我我,更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说了那二人已经订婚的消息,她只能狼狈地逃走。
她在打工的餐馆请的假还有好几天,她的学校还在放假,她不知道应该去哪,趴在酒吧的吧台上,有亚洲面孔的男人过来用韩语问:“小姐,一个人吗?”
当然,她听不懂。
对方又用日语问了一遍。
她收回自己涣散的目光,继续喝酒。
见她还是没有听懂,男人又用中文问了一遍。
一个人……
她抬起头来,醉眼朦胧,没有泪水。
几个男人把她架出酒吧的时候,她还在一遍遍重复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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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庭云跑到自家小区门口的时候,回忆也告一段落,她的心里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她喘着粗气,衣服早就被汗水湿透,棉服被她脱下拿在手上,脸上也哗哗地留着汗,小区外的路灯因为线路故障似乎已经有两三天没有亮过了,面对着眼前漆黑一片的马路,突然,不可抑制地,她蹲在路边的台阶上,掩面哭了起来,汗水和泪水争相从指缝流出,越是用袖子抹越是停不下来。
她边哭边在包里翻找纸巾,泪水一遍遍模糊着眼前的事物,半天也没有找到,间或两三辆车开着车灯驶过去,没有人会注意到黑暗的路边有一个哭泣的女人。
“发生什么了?”一道声音传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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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庭云抬眼,路灯竟然在此时亮了起来。
同她说话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灯光在他身后洒下来,照着她泪眼朦胧的眼睛,有些晃眼,让她看不太真切,那人伸手递给她一包纸巾。
“谢谢。”她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还擤了好多鼻涕,顺便整理着脑中的信息库。自己平时的活动范围除了家、实验室就是野外,基本不接触陌生人,除了相亲对象以外,没有可能是在别的地方认识的人,可是凭着这位的长相,如果是与她相过亲的人不可能没印象啊。
对方见她手里捏着沾满眼泪鼻涕的纸巾冥思苦想的苦恼样子,不禁莞尔一笑,准备再次自我介绍:“你好,方小姐,我是……”
看到这抹笑容,她突然“哎呀”一声,是的,她想起来了!
连忙站起来打算跟人家好好握手,可是她忘记了自己已经在台阶上蹲了很久,站起来的一瞬间,腿麻得一下子朝着台阶下面的马路上栽去,对方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抓住救命稻草的她下意识地两手拽紧了眼前人的手臂,脸还是因为惯性不受控制地撞上了对方的胸口。
那些定格在脸上的眼泪鼻涕,就这样华丽丽地沾到了面前这件干净整洁的外套上。待她反应过来,想要揉揉自己被撞疼的鼻子道歉来着,但是抬起手,感觉怪怪的,一看之下,尴尬得脸都绿了——
拿着鼻涕纸的手紧紧攥着对方袖子,刚刚擤到纸里湿哒哒的鼻涕就这样被挤出来糊了别人一袖子!
方庭云拿出新的纸巾帮忙擦拭,边擦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会支付干洗费的!真的很抱歉!要不……要不我再给你买一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