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诸如此类的警告、威胁、提醒,他听得太多太多。
他本也没有过“越界”的打算。
他本也不想的。
他也不想情不由己地冲上去,替她挡下子弹。生命如此美好,努力活下去,一直是他恪守的信条。可是他打破了这一点。
他也不想吻她,也不想对她说那些告白的话。可是在手术室里与死亡交锋时,他耳边响着她的话。她不准他死。
她为他失魂落魄,担忧恐惧。
石零原本以为,她也是在乎他的。
…………
乌临看着石零的眼睛,神色渐渐变得有些阴郁:“佑安哥哥死了很多年了。他是为我而死。他身上的血,也沾到我身上了。那天在手术室外,就好像是恶梦重演一样。我很害怕,所以才会失态。”
石零闭了闭眼睛,极力控制情绪,但脸上却已流露出些许痛苦的神情。
她说得很清楚了。
她的失态,并不是因为担心他,不过是因为想起旧事,所以有些害怕而已。
乌临看着他的表情,淡淡地笑了笑,补充了一句。
“我忘记对你说。你的眼睛,长得跟他一模一样。”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石零最后的防线。
他望着乌临,目光流露出哀恳。
石零道:“不要说了,小姐。”
声音很轻。
他已经出声哀求,但乌临并没有就此放过他。
没有人可以在逼迫她以后全身而退。
石零也不可以。
她望着石零,淡淡地笑着,用话语将他细细凌迟:“我并不想说的,是你非要追问。现在,你是否满意了?”
石零沉默了很久。
他不回答,她便耐心地等。直到石零终于轻轻地开了口:“我明白了。对不起,小姐。是我……放肆了。”
满盘皆输,不过如此。
乌临大获全胜,却殊无快意。
她坐在那里,听着石零的轻声细语的道歉,心底忽然生出巨大的茫然。
她做的是对的吗?
推开他,伤害他,她是否就能好过一点。
乌临愣了一会儿,才重新定下神来。
“你明白就好了。”
她说了这一句,没有给石零更多反应的时间,即刻便将话题转到另一件事上。
公事。
“枪击事件的调查报告已经做出来了。凶犯是串通了现场的安保人员拿到手.枪后行凶的。”
“……是。”石零有些恍惚,却不得不强迫自己提振精神听她说话。
他听明白了。
凶犯与安保人员勾结,全权负责晚宴策划的自己,难逃其咎。
明明该惶恐不安,但却莫名地毫无感觉。
就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
乌临看着他的神色,停了停,道:“现在甚至有人怀疑,你跟这件事有关联,有‘监守自盗’的嫌疑。”
闻言,石零涣散的目光微微聚焦了一些。
他看着她,良久,才轻声道:“当初本就是我坚持选择这家公司的,责任的确在我身上。至于说‘监守自盗’……”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居然无声地笑了笑,才继续道:“能有机会替你挡一颗子弹,令你看重我一些,这诱惑的确不小。而我甚至企图借此进入你的心,可不正是嫌疑深重么?”
乌临与他目光交汇,脸色有些冷下来。
石零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抖了一下,垂下眼去。
“对不起。”他道歉后,迟疑一瞬,解释了一句,“我没有,请你相信我。”
乌临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道:“今天我与仁爱基金的几位理事见过面了,决定免去你在仁爱基金的职务。”
如果没有早些时候的不愉快,她应该会同石零多解释两句。
比如她并不是真的要追究他的责任,将他打入冷宫,而是别有目的,只是以此暂时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但她什么都没说。
与其说是对他的惩罚,不如说是满足她的好奇。
她忽然想知道,如果石零发现,他越距的示爱会影响到他的前程,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石零垂着眼,说了一个字。
“是。”
他不但连一丝挣扎的意图都没有,甚至在停了一会儿后,补充道:“抱歉,我给你添麻烦了,小姐。”
他是她的人。他出了问题,会令她脸上无光。
乌临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道:“没关系。这些事,我自会处理。我不允许别人来探视,既是想保护你,当然,也是在惩罚你。”
她的声音,温和平静。
她说,这是惩罚。
可他哪里需要旁人的探视。
她的‘惩罚’,不过是她本人的避而不见。
石零细细地咀嚼着这两个字的意思,望着她沉默良久,才轻声地道:“是,我罪有应得。”
他声音里压抑的痛楚,刺痛了她的神经。
大约是病房的空气太闷滞,乌临忽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该说的话都说了,她决定离开,于是道:“我回去了。”
石零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沉黯。
乌临想了想,仍是警告了一句:“潘子昂的妻子重病,他很需要这份薪水优厚的工作。这次我暂且放过他,可是如果你再‘摔伤’,我一定会让他失业。”
石零望着她,点了点头:“是。”
他多想挽留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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