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加独自一人,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
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一张清晰的大头人像。
年轻的女孩,弯起嘴角笑着,右边脸颊的小酒窝很迷人。
而几天前,他还同她谈笑风生,而今,她却已成一具冰冷尸体,被无关的人剖解分析。
他的确想要利用她,却真的没想害死她。
林加想,也许他天生就是个恶魔。
她不是他的第一个受害者。
旧事浮上心头,纠结缠绕,如附骨之疽,不肯让他有片刻安宁。
他没法修改已经发生的事。以前不行,现在也不行。
林加在黑暗里,勾动唇角,惨然地笑起来。
…………
康云开着车,驶进乌家老宅的大院内。
这种时间点,乌扬自然是不在家的。康云帮着乌临将小行李箱拖进大厅,崔淑正在拖地,赶紧过来接东西。
康云任务完成,便准备离开,道:“小姐,那我先走。”
乌临问:“你准备去哪?”
康云苦笑:“周允哥被律师和父母包围了,我虽然着急也帮不上什么。我回去睡觉了。”
他一走,乌临便回到自己的卧房,摸出手机给林加打电话。
林加接她的电话通常都很快,这一次也不例外。
“小姐。”他永远比她先开口。
“我到家了。你过来吧,我想见你。”
直来直去的一句。
她声音算得上温柔,说话的语气显得亲昵,却无端令林加不安。
他很快应了一声:“好。我马上过去。”
乌临放下电话,便找出来干净的衣服,径自去浴室洗澡。
洗了大概二十分钟,她一身水汽地走出来,又找到吹风机仔仔细细地吹头发。
头发还没完全吹干,有人在敲她的房门。
乌临放下吹风机,把门打开。崔淑站在门外,道:“林先生来了。”
他来得很快。
她披着半干的头发下楼。
林加已有数日未曾见她,心里的情绪十分复杂。
又期待,又害怕。
想见她,却又怕见了,被她质疑责问。
他站在客厅的空地上,目光一直停在楼梯,她一出现,他即刻便看见。
乌临穿一件白色的家居连衣长裙,赤着脚穿一双棕色毛绒拖鞋,头发柔顺地垂在脸颊两侧,看起来就像电视里安静而温顺的邻家女孩。
如果不看到她那双淡漠冰凉的眼睛的话。
林加一触到她的眼神,即刻便明白过来了。
心里隐约的希望一瞬间便破灭。
他想,他一早便不该冀望她安慰他,同情他。
他咎由自取。
林加忍耐着她目光里如刀刃般的冰冷神色,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道:“临……小姐。”
他神智恍惚,几乎要叫错称呼。
她不是他的临临。他大约,再也不会有机会拥有她。
他只希望,她仍肯做他的小姐。
乌临眼神淡漠,口气平和镇定:“好久不见。”
她没有笑。
林加却还是在微笑,道:“是,好久不见。”
乌临走到他身侧,停下来,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死了人,你为什么还可以笑的这么开心?”
林加愣住,微笑直接便僵在脸上。
她却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他,兀自走到沙发边坐下,道:“坐下来再说吧。”
林加在她身侧,顿了一会儿,才挪动步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崔淑早被她遣走,偌大的客厅,只有他们相对而坐。她望着他,淡淡道:“现在你可以向我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了吗?”
林加默默将左手小指的指甲按进掌心,控制住想颤抖的冲动,逼迫自己面对她审视的眼光。
他不想坐在这里,只想夺路而逃,却仍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她,口齿清晰地道:“那个女孩,叫张琳琳。”
他简直要佩服自己还可以保持如此冷静的语气。
乌临没说话。
林加停了停,道:“她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相依为命的父亲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出车祸去世。”
乌临的瞳孔微微收缩,问:“肇事者找到了吗?”
林加的小指指甲几乎将自己的掌心抠破皮,才能勉强维持一张无动于衷的脸孔:“她父亲是自己喝醉酒驾,冲进了望川江。”
竟然与周允并无关系。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乌临想了想,想不通其中关联,便问:“张琳琳,她跟你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林加轻声道:“周允最看不得你身边有其他男子,乃至不惜制造‘枪击事件’企图嫁祸石零,当然会视我为眼中钉。我投其所好,让张琳琳带着我和其他女孩的疑似亲密照去诱周允上钩,然后让她借机在周允的酒中下药。”
乌临皱了皱眉:“你如果只是想让周允被抓到吸毒,张琳琳又是怎么死的?”
林加沉默了一瞬,才道:“张琳琳的父亲,在出车祸之前,刚刚被公司辞退。他是被周允辞退的。”
乌临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意味难辨地笑了笑:“你明知她与周允的恩怨,还让她跟周允独处一室。”
林加看着她的笑容,即便已极力克制,却仍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低声说:“我没想到会这样。”
乌临冷淡地看着他:“你是否听说过一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