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交汇。乌临露出一个失笑的表情:“林加,你心里是否一直把我当傻瓜?”
林加摇头,矢口否认:“我没有。”
乌临笑意收敛,神色转冷:“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愿意真心侍我,即便不愿意让我知道这一段故事,也早就该跟那边的人断干净,而不是等到今天这种时候,才不情不愿地说出来。你如果不当我是傻瓜,那就该知道,我不可能信你。”
林加闭了闭眼睛。
那是他抵御痛苦时的习惯性动作。
他短暂地沉默一阵,重新抬起眼来看乌临,并不肯放弃,仍努力争取:“我已经在做最后的交接。在遇见你以前,我受过他们的恩惠。这件事我的确做错了,请你惩罚我,但请你给我机会。”
乌临冷笑,正要开口拒绝,忽然看见林加惨白的脸上,有一束汗水,沿着瘦削的脸颊缓慢滴进领口。
她忽然忘记原本要说的话,只想,这个人奴颜婢膝地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明明已是强弩之末却还兀自强撑,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真的能从虐待中得到快乐?
她初时轻信,而后将信将疑,现在已完全否定初时的想法。
林加很痛苦。
此时此刻,无需言喻,乌临已十分肯定这一点。
为什么,这样痛苦,还是这么顽固地想要留在她身边?
他所图谋的,一定是于他而言极其重要的东西,所以才能这样地忍辱负重。
可她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这样吸引他?
乌临很好奇。
——事实上,她一直都很好奇。
“林加,你到底想要什么?”
明知大概是问不出结果的,但乌临仍然问了一句。
林加看着她,露出一个安静而虚弱的微笑:“临临,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
乌临的瞳孔微微收缩,倒没有追究他在称呼上的失礼,慢慢地笑了:“加加,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回答,听起来真的太没诚意。”
林加垂下眼。
在她面前,他始终形迹可疑,却不能为自己做更多辩解。
他竭力集中精神,让自己的说的话尽可能有条理:“我祖籍临江,这次回来,答应他们帮忙,主要是有报恩的意思在内。现在我有了自己的计划,自然会对他们说清楚。我并没有参与得太深,跟我的朋友私交很好,他们已经同意我离开。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乌临淡淡地看着他:“你杀过人放过火吗?”
林加微微一怔,难堪的神色从面上一闪即逝。
乌临未必算个好人,但他记得,上次张琳琳意外身死,曾引得乌临对他怒火中烧。
林加想了想,答:“我没有杀过人放过火,但也做过不太好的事。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做。”
乌临听他这样讲,倒觉得有趣起来,信口激他一句:“那我要是喜欢,你是不是会为我杀人放火?”
林加沉默片刻,才说:“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乌临失笑:“难道在你心中,我竟是个好心肠的人么?”
林加不回答。
乌临只觉得跟他讲再多话,也不可能获得真正想要的答案。
她耐心耗尽,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已抖得越来越厉害的男人:“撑不住了就别跪了。我不担心你会给我添麻烦,因为我已经不打算留你了。我更担心,拒绝了朱林会的人,你会不会对我纠缠不休,让我整日提心吊胆?”
林加望着她,目光里终于露出一丝无从掩饰的绝望。
他哆嗦嘴唇,过了许久,才慢慢地说:“我不会。”
林加的表情,总体而言,还算是平静的。
但偏偏就是让乌临觉得不舒服。
如果说,刚刚他的表情,让乌临认定,他此刻一定是痛苦的。那么,现在,林加的表情,就让乌临觉得自己做了件极其残酷的事。
林加整个人原本就憔悴不堪,现在更像是落叶枯萎般完全灰败下去。他用手撑着地板,似乎是想要努力站起身来,手掌在地板上滑蹭了一下,整个人歪向乌临的脚边,却在要跌到她腿上的时候,及时地撑了起来。
她已明确说过,不愿再留他。
他不能再纠缠下去,惹她困扰。
林加拼命地在脑子里如此告诫自己。
乌临微微皱着眉,看着他动作艰难,想了想,还是伸出手去扶住了他的胳膊。
林加一怔,抬起眼看她。
乌临忽然觉得有些不想面对他的眼神,于是避开了,不看他,只说:“我扶你坐下来。你还是叫个人来接你吧,我可以帮你拨电话。”
林加想拒绝,想了想,却又惨淡地笑了笑:“麻烦你。”
他报了一串号码。
尤信风赶到别墅的时候,看见林加安静地靠在沙发上,微微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尤信风放轻脚步走过去,像是怕吵醒了他似的。
替她开门的乌临远远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