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等人刚出了蘅芜院,就见凤姐儿带着丫头婆子抬着竹椅小轿来了,见了贾母笑道:“老太太一大早的不在家里用早饭,叫我们跑到园里,到了园里,又说已经用过了,来宝姑娘这里了,让我们巴巴的赶到这里来。”
贾母笑道:“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害你们跑了这么远的路。”
凤姐儿笑道:“我们大手大脚的,跑点路没什么,倒是老太太逛了这半个园子,脚不走酸了,回头又说我不孝顺了,还不快上了小轿,叫他们抬着走一段路呢。”
贾母笑道:“猴儿,看把你乖的。”于是上了小轿,婆子们抬着,往前面走来。
黛玉看着贾母等人出了园子方回了潇湘馆。一进院门,只见满地下竹影参差,苔痕浓淡,不禁想起“幽僻处可有人行,点苍苔白露泠泠”二句来,一面想,一面只管赚不防廊上的鹦哥见林黛玉来了,嘎的一声扑了下来,倒吓了一跳,因说道:“作死的,又扇了我一头灰。”那鹦哥仍飞上架去,便叫:“雪雁,快掀帘子,姑娘来了。”
黛玉便止住步,以手扣架道:“添了食水不曾?”
那鹦哥便长叹一声,竟大似林黛玉素日吁嗟音韵,接着念道:“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尽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黛玉紫鹃听了都笑起来。紫鹃笑道:“这都是素日姑娘念的,难为他怎么记了。”
黛玉便令将架摘下来,另挂在月洞窗外的钩上,于是进了屋子,在月洞窗内坐了。又喝了半碗朱雀端来的蜂蜜水,只见窗外竹影映入纱来,满屋内阴阴翠润,几簟生凉。黛玉无可释闷,便隔着纱窗调逗鹦哥作戏,又将素日所喜的诗词也教与他念。这且不在话下。
紫鹃见黛玉无事,便拉着雪雁到了偏房里,问道:“你老实说,宝姑娘的脸是不是你做得手脚?”
雪雁抿嘴笑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紫鹃着急的说:“你也不怕走漏了消息,这样大胆。”
雪雁笑看着紫鹃说道:“我说你平日里跟冯紫英嘀嘀咕咕的,也该长点子见识,怎么还这样胆小?”
紫鹃听了又羞又怕,拍了雪雁一下子说道:“你这蹄子,什么时候了还只管胡说,宝姑娘向来以自己的容貌为荣,你这会子毁了她的容,他日还不知闹出什么麻烦来呢。”
雪雁不屑的说:“谁叫他那么冷的心肠?金钏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她既然知道内情,就应该周济一些,竟还说些混账话,我不教训教训她,也白跟了主子一场了。”
谁知院子里安静,黛玉在正房里听见紫鹃跟雪雁叫嚷,便问朱雀道:“她们两人才吵些什么?难不成得了什么好吃的在争不成?”
朱雀听了,忙替他们二人掩饰道:“管他们呢,姑娘逛了半个园子,定是脚酸,不如去凉榻上歪一歪是正经。”
黛玉刚要说话,只见晴雯跑进来笑道:“外边都传说昨晚太太房里闹鬼呢,金钏变了鬼来找太太来了。”
黛玉听了笑道:“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鬼?你信他们胡说。”
晴雯绷着脸道:“真格的,太太房里的婆子们说的,好几个人都听见了呢,金钏儿说太太护短,分明是宝玉非礼她,太太却说金钏儿勾引宝玉,还骂金钏是个狐狸精,如今冤死了,魂魄不能超生,只好每晚来找太太算账呢。”
黛玉见晴雯说得有板有眼,问道:“你说真的吗?这事可不许胡说的。”
晴雯笑道:“姑娘不信,只去打听打听,现在满园的人都知道了,姑娘还只当我撒谎呢。”
黛玉听了心下生疑,只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转身想去歇息,又想起刚才听见雪雁和紫鹃叫嚷,于是跟晴雯说:“你去看看雪雁跟紫鹃打什么官司呢,若是有什么新鲜事,别忘了我的好处。”
却说荣国府里人心惶惶,丫头婆子奔走相告,说金钏冤死,魂魄不得超生,要回来报仇之类的话,再加上宝钗得了怪病,遍请名医只没有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