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院子，大牛打眼望见堂屋中间的黑色“奠”字和母亲的遗容，情绪就失了控，扯着嗓子喊：“妈呀，儿子回来了。”堂屋内守灵的家人亲戚听到动静，都迎了出来，正打算招呼。

    苏蕊急忙张开双臂，拦住众人，着急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大牛发着高烧，小心传染。”

    众人迟疑一下，步子缓了一缓。

    大牛左冲右突，要进堂屋，一时涕泪直流，连打几个喷嚏。

    刘海洋见不是事儿，从身后一把抱住大牛的腰，方亮、辛建元死命抓住他的左右手。

    方亮气急败坏，脸都绿了，大声道：“大牛，大牛，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你刚才和我怎么保证的，你这样做，叫我怎么向领导交待，我要吃处分的。”

    一语成谶，方亮因为一时心软，自作主张，让大牛进了院门，场面差点不可收拾，事后作了书面检查。

    大牛充耳不闻，用力挣扎，嘴里不住叫骂。大牛长年在外打工，一身腱子肉，很有把力气，这下情急拼命，都快控制不住了。

    刘海洋见不是事儿，一咬牙，脚下就是一个绊子腿，把大牛扑翻地上，辛建元，方亮死死按住大牛胳膊。

    大牛一身灰土，躺在地上打滚。这样僵持下去，恐怕会生事。

    方亮没了办法，道了声：“大牛，对不住了。”从腰间解下手铐，咔嚓一声，给大牛上了手铐。三人架着大牛往门外拼命拖。

    一个胖女人跳了出来，跳脚咒骂，政府没有人性，没天理，天下没有这样的理儿，死了老娘，还不让儿子回家奔丧。

    刘海洋、辛建元、方亮装着没听见，把大牛一直拖到门外，塞进小面包车，留下苏蕊安抚家属情绪。

    刘海洋从车窗玻璃望去，堂屋内奠桌上老太的黑白遗照笑容可掬，刘海洋默默在自己心里点燃一瓣心香，遥祝袁老太一路走好。

    大牛被塞进小面包后，忽然就安静下来，拧着眉，一言不发，默默承受生离死别的苦痛。

    方亮弯着腰，摸到大牛身边，给他解了手铐。大牛如同木偶一般，任由摆布。方亮开着车向镇医院飞驰而去。刘海洋、辛建元一左一右，把大牛包夹在汽车后座上。刚才一番剧烈拖拽，两人都有点气喘吁吁，累得够呛。

    到了医院，大牛被送进隔离观察室。刘海洋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均想：“幸亏只有一个大牛，要是有八九个大牛，这工作真他妈没法做了。”

    三人在医院男厕所抽了会烟，歇得差不多了，就向医院大门口走去，打算去镇南边看看。

    哪知，刚出门诊大楼，四个白大褂小跑过来，示意三人停下脚步。

    四个白大褂，均是全副武装，只露两眼睛，领头的道：“三位领导留步，刚才请示了上级部门，凡是密切接触过高热病人的，按要求，也必须隔离观察一个星期，领导们，请支持我们的工作。”

    见医护人员称呼自己为领导，刘海洋一时有点受宠若惊，心里有点转不过弯，一愣神功夫。

    辛建元却是急了眼，叫嚷道：“我们难道吃饱了撑的，主动跑去接触发烧病人，还不是为了工作，难不成怀疑我们也得了非典，都是按要求穿了防护服的，你仔细瞅瞅。”

    辛建元说完，一拉身上的白色防护服，抖出一股消毒药水味道。一脸的愤慨。

    方亮听了，暗暗皱眉：“辛建元说这些有个屁用，医院也是奉命办事，做不了主，何况非典厉害，小心点，对谁都不是坏处，用不着这样小题大作，想来事儿，也不是这样来法。”

    刘海洋心里也想：“辛建元平时在镇上，蔫不拉几的，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碎脑袋，今天倒是稀罕，胡搅蛮缠，说话口气这么冲，倒是第一次见到。”

    刘海洋对医护人员道：“好，没问题，非常时期，应该配合你们专业人士工作，提个小请求，医院方面最好通知一下派出所和镇上，让家里领导知道一下这里的情况。”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医生接口道：“刘主任想得仔细，我们刚才已经通知过了，你们最好再亲自向各自领导汇报一下，这样万无一失，各位领导说是也不是。”

    医生说得在理，三人点头称是，当下方亮给派出所领导打电话，刘海洋、辛建元给李明德和吴兵打电话，汇报了情况。

    “多请示，多汇报”有时不但是工作需要，更是一种必不可少的态度，体现下属对上级领导的尊重和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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