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 你把我带过来到底想干什么？”米拉扭头瞪着他。
尤里克微微一笑，眼下的泪痣衬得他格外漂亮，他悠悠地说：“当然是为您纯净的容颜所倾倒, 如同本来只在自己世界徜徉翩跹的蝴蝶，有一天却被无害的蛛网捕获……”
你才是大蜘蛛，还是最油嘴滑舌的那种。
米拉心里翻了个白眼。
随着他们的交谈，通体漆黑的黄昏号已经越来越靠近巴罗吉斯特，它飞行高度逐渐降低，这座城市的轮廓越发清晰。从上空看, 这座城市不像黑德斯那样是规整的圆环形, 它由中间一条大道划出泾渭分明的东西两侧。西侧靠近山脉，建筑松散无序，远远看上去非常破旧。而东侧与西侧完全相反，建筑非常整齐漂亮。
巴罗吉斯特西边的阿努斯山脉是这片大陆最大的山脉之一, 正是在这里帝国挖到了特殊能源矿石，仅仅三十年魔法炼金术就得到了非常可怕的发展。米拉脚下的黄昏号就是帝国最巅峰的炼金术作品。
“这就是我的故乡, 同时也是一座伟大的城市, 不是吗？”尤里克感叹道。
“从你的语气里可一点也听不出来。”米拉撇嘴。
紫发占卜师轻轻笑了起来。
正当米拉以为黄昏号要在阿努斯山脉脚下、巴罗吉斯特城外停靠时, 它却飞越了山脉的第一座山头，在一个山谷中缓缓降落。
她再次转头望向尤里克，“已经到巴罗吉斯特了。所以，你还不说真话吗？”
尤里克凝视着米拉没有说话, 他深紫色的眸子几乎望不到底。
米拉重重叹了口气, 正当她以为他又要转移话题时，尤里克忽然出声了。
“我曾经见过你。”他的语气中带着丝丝冰凉。
米拉眨眨眼。
见过她？什么意思？
她试探道：“不是在黑德斯吗？”
尤里克挑起一抹笑, “是在一位大人物的秘密房间里。”
秘密……房间？
米拉愣了。这是指原身吗？
见米拉发愣, 尤里克耸耸肩, 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你当然不会记得，因为那个时候……你还不会动啊。”
米拉心头巨震，“你——”
他见过还是人偶的原身？
“是，那个时候你还是个不会动的普通人偶，安安静静地睡在一张座椅上，让我印象很深，”尤里克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笑着摇头，“那一天，我眼里的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米拉小手用力攥着，她面无表情盯着尤里克：“话说明白，我最讨厌你们这些遮遮掩掩的家伙了。”
“那可真是遗憾，恕我难以从命，美丽的米拉小姐，”他说，“你现在是我重要的筹码和交易品。”
米拉气呼呼地瞪着他。
不说就不说，故弄玄虚真讨厌……
紫发占卜师走到门口时，忽然倒回来撂下一句话：“对了，等会下飞空艇时表现自然点，千万别让莫妮卡看见你，不然发生什么我可不能保证哦~”
莫妮卡？
米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良好的记忆力就让她瞬间从脑海里翻出了这位“莫妮卡”小姐——
主角、皇帝兼魔导王奥伦斯的三个老婆之一，帝国皇后，那位“先生”制造的人偶。
可奥伦斯和那个“先生”……关她什么事？
“会发生什么吗？”米拉慎重地问。
“大概会死吧。”尤里克摆出了和米拉一模一样的表情。
“……真的假的？”
“你可以试试看？莫妮卡是帝国一直隐瞒的序列第十一，虽然不高，但她的魔法非常麻烦，如果她要杀人，我拦不住。”
说完，他离开了。
米拉不由咋舌。
尤里克都拦不住的话还是算了吧……看见莫妮卡一定要小心。
难道原身以前得罪过莫妮卡？这种情况也有可能，毕竟大家都是会动的人偶，说不定以前都在那个“先生”手下做事之类的……难道原身就是因为得罪了“先生”手下的“红人”莫妮卡才被赶到维德斯卡家的？
随着米拉的脑补，一部狗血宫斗大戏逐渐成型。
等等，尤里克连莫妮卡长什么样都没告诉她啊！他是笨蛋吗？
米拉一阵无力。
当黄昏号完全停稳后，又过了一阵子，一直负责给她送饭的那名女仆抱着件叠好的衣服走了过来。
“尤里克大人命我来接您。”说着，她将怀里的衣服递给米拉。
米拉一头雾水地接过，她抖开衣服一看，是和黄昏号上的女仆们一样制式的标准黑白女仆装。
“为了防止意外，请您换上。”女仆说。
米拉：“……”行吧。
当米拉换装完毕后，女仆面无表情地从围裙的口袋拿出一把梳子。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女仆就已经绕到她身后开始给她竖起头发了。
米拉再次无言，当女仆帮她梳完一个双马尾后，她艰难开口：“这也是……尤里克的要求吗？”
女仆的手顿了顿，从来不开口的她居然说话了：“不，这是我个人爱好。”
米拉：“啊？”
她怎么感觉尤里克的手下都跟他一样是怪人？
“这样也算是伪装，另外，您长得比卡莲小姐更像洋娃娃。”女仆又补充了一句。
米拉：“……谢谢夸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是个“洋娃娃”，这位女仆小姐一定和梅莉娅有许多共同话题。
走之前米拉没忘记将床上瘫着的小熊塞到口袋里，出门时女仆忽然塞给米拉一张卡牌。
“尤里克大人说，您可以用三次这张牌的魔法。”女仆道。
米拉愣了一下，她仔细打量卡牌上的画。上面是一个带着高筒帽，手里拿着跟棒子的男人。
这是……塔罗牌里的魔术师？
这张牌有什么用？
“您可以试着想一想别的模样。”女仆提示道。
米拉闭着眼睛随便想了张路人脸，魔力散发的瞬间，魔术师牌亮了。某种预感的驱使下，米拉看了眼镜子：她的样子有了变化，虽然还是金色头发蓝眼睛，但面貌已经完全不同，是个长相普通且脸上带着点雀斑的女孩。
“您的想象有些保守了。”女仆评价道。
米拉眼睛一亮。这个魔法很方便，那她是不是可以利用它逃——
“尤里克大人说，您不要耍小聪明，他可以感应到牌的位置，只要您触碰过这张牌，三天内您的踪迹都可以被搜索到。”
米拉：“……”原来还是个定位器。
她跟着女仆走出舱室，当快到黄昏号的进出口时。忽然，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对面长廊里过来了，为首的是个黑裙女人，她戴着黑色纱帽，一头红色长发，露出下巴和红唇，和米拉那天在黑德斯下班时打扮得一模一样。
米拉顿住，那天的这个女人就是莫妮卡？
她身边的女仆停下动作，恭敬地站到路边两手交叠，弯腰行礼。米拉想起尤里克的警告，连忙也学着女仆站到一边，弯腰等莫妮卡过去。
忽然，莫妮卡的高跟鞋在米拉的视线里停顿住了。
她心里一突，果不其然，一个甜腻娇媚的音调响起了：“你，抬头。”
米拉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抬起头，隔着黑纱帽与莫妮卡对视，对方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肆意打量着米拉。
“以前……我没在这里见过你。”纱帽里的女人说话很慢。
女仆低头替米拉解释：“陛下，她——”
“她不会说话吗？”莫妮卡冷冷道。
“陛下，我、我是薇拉！”她结结巴巴地回答，“一个月前才来的，一直跟着卡莲小姐。”
卡莲每半年才来一次黄昏号，米拉猜想自己这么说应该没问题。
在一片紧张与沉默中，莫妮卡忽然嗤笑一声。
“卡莲？喔，尤里克的那个……”莫妮卡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妹妹。”
米拉觉得莫妮卡对卡莲的态度有点怪怪的，可她好像也没有否定米拉这个理由。
“你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可真令人生厌，说话居然还结巴……这种素质的女仆，是怎么被选进黄昏号的？哼，那个兄妹俩的品味可真差。”她继续道。
米拉非但没有生气，心里还升起一丝小小的希冀。
既然这样，那莫妮卡能大发慈悲地将她赶走吗？最好现在解雇她，这样可不算她自己想溜的……
可谁知道莫妮卡话锋一转，“既然这样，为了不让我们的客人卡莲小姐误会黄昏号上的女仆都跟你一样差劲，你还是跟着我吧。”
诶？
米拉傻了。
“诺莉。”莫妮卡望向米拉身边的女仆，“给卡莲小姐换一个女仆。我怎么能让客人不满意呢？”
“是，陛下。”女仆道。
说完，莫妮卡继续迈开步伐。而米拉在她身后众多仆人的凝视里，默默走到莫妮卡的女仆队列最后。
她今天一定是幸运E。米拉无力地想。
***
一行人下了黄昏号，就置身于这个山谷中了。走在最后的米拉悄悄四处张望着，发现他们正朝着一个不远处山头下的一个隧道口走去。隧道口有着一扇大铁门，守卫朝莫妮卡恭敬地行了个礼，大门缓缓开启，一辆马车等在门内，莫妮卡上了马车，其他人跟在马车后面。
众人走进隧道，米拉跟着他们，而就在大门即将合上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黄昏号飞空艇上开始陆续走下一队队身形佝偻的人，看上去是那些奴隶们。
他们的终点也是这里？
大门合上，隧道中陷入昏暗，只有墙上用来照明的能源灯散发出莹蓝色的光芒。
忽然，米拉觉得口袋里有东西动了动，她连忙低头，立马和毛线熊的纽扣眼对上了。
奇怪，现在不是晚上啊……
她这么想着，顺手摸了摸毛线熊的脑袋。
本来因为米拉模样改变而怔住的毛线熊很快反应过来，它温顺地将整个身体缩进米拉的口袋，只露出一个头。
——自从阿尔法号飞空艇正式起航后，金也有了足够的空闲时间。
莫妮卡的队伍越走深，米拉发现这个通道似乎是一个越来越往下的斜坡，而且距离非常长。
他们该不会到地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