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母得知消息后很快便从方城赶到了梨县医院。看到病床上女儿的惨状,问什么话都不答,只是呆呆地坐着。
静瑜不知该怎么开口,当年父母劝她不要和支晃良结婚的那些话还历历在目,是她自己鬼迷心窍,非要嫁给这个男人。现在闹到这般地步,自己还有什么脸跟父母开口去哭诉。
“晃良,静瑜这是怎么了?”岳父眉头紧锁,语气含怒。
“爸,静瑜.....静瑜她......她不小心摔了......”支晃良有些心虚,虽说岳父已经不能奈他何,但这些年心中始终留有一丝敬意。
“摔了?摔能摔成这个样子吗?!”岳父用拐杖锤着地怒吼。
支晃良看瞒不过,支支吾吾道:“都......都是我不好,在家说的不好......没控制住脾气.......就......”
“说的不好就能动手?!”岳父将拐杖锤地更响,稀薄的头发从头震落,散在脸上。
支晃良不再言语,他不想再辩解,更不想有什么动作,转身走出病房。
从那之后,静瑜变得更加安静,这加速了她的衰老。离婚之事也没有再提过。支晃良大概猜到是因为读高三的女儿。他不是没有想过今年对女儿的重要性,只是儿子那边,他更揪心——高考考不好还能复读,可是儿子现在所承受的痛苦和造成的影响,那是没有办法再弥补的。
两人独处时,静瑜总是像没有看见他,一个人沉默地在做自己的事情。两人间像是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就是在女儿面前尽量保持原状。
静瑜的抑郁症爆发在半年后。三月一个中午,天阴沉沉的,仿佛火山喷发过,岩浆凝固在云层中,将整个县城压的密不透风。
阴风顺着窗户缝溜进支晃良家中。这是他和静瑜在梨县买的房子,虽是两室一厅,却是梨县第一个商业楼盘,也算是地标建筑。室内装修极尽奢华,恨不得给天花板也贴上石材,然而由于房子面积不大,看起来便更是狭促。用静瑜的话说,是支晃良“暴发户式”的装修审美。
支晃良接到春雀的电话,故意大声问起儿子近况,说着下周末要带他们娘俩去方城新开的商场玩。说完还不忘叮嘱春雀照顾好儿子,最近倒春寒,别冻着了。
接完电话,支晃良看到静瑜怔怔地站在房间门口望着他,眼窝深陷,眸子里似有片荒漠,看不到一丝生机。
“现在几月了?”静瑜声音很轻,有点沙哑,这是她半年以来第一次主动和支晃良说话。
支晃良被静瑜这没头没脑的一问,弄得有点懵。“三......三月吧......你自己不会查?”
“岚岚再有三个月就要考高了。你知道吗?”
“得是就你知道?”支晃良不以为然道,“我不也没在岚岚面前说啥。”
“你要是还知道岚岚是你女儿,就把用在别人身上的关心在女儿身上放一点。”
“你看岚岚哪点像我女儿?见我就掉个脸,也不知道给谁看的!还不是你给她教的!”
“岚岚那么小你就不在家,回来之后你什么时候好好跟她相处过?动不动就拿女儿出气!现在却反过头来嫌女儿和你不亲?你想过你怎么当这个爸的吗?”
“少TM在这给我装!我还不知道你,少拿女儿说事!”
“既然是为人父母,就不要再做那些不要脸的事情,你不觉得丢脸,岚岚以后还要做人呢!”静瑜很少有这样言辞激励的时候,额上青筋暴起。
“QNMD!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恶心事儿!当年人家不要你了,我TM瞎了眼,捡了你这么个二手货!还有脸给我说这些话!呸!”说着,支晃良起身一口啐在静瑜脸上,举拳就向她身上招呼。
静瑜突然抱头蹲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喊声震天,房门都跟着微微摇摆,窗外密布的乌云似乎都要被这喊声戳个窟窿。支晃良被吓一跳,想要拉起静瑜让她停下来。
支晃良刚刚碰到静瑜的胳膊,静瑜却反弹一样跳起来冲了出去。支晃良楞在原地,直到客厅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向屋外走去。
客厅里,静瑜像一头疯兽,拿着擀面杖一通乱砸。桌上的、架子上的、柜子里的,只要是静瑜能看见的,恨不得将每个物件都砸的稀碎。
支晃良被眼前这一幕吓住,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静瑜——头发蓬乱着,脸惨白,牙关紧咬,通红的眼珠快要从眼眶里跳出来,身上脸上每一块肌肉都像上紧了发条,握着擀面杖的手上青筋四起,仿佛只要轻轻碰一下,便会从皮肤里裂出来狠狠崩到人脸上。
支晃良不敢靠近,这件事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甚至是想象。他不知道静瑜还会做出什么,转身进卧室将门反锁起来。
一个小时后,客厅里的动静停下了。支晃良依然不敢出去,又在卧室待了十几分钟,确定外面彻底不再有动静后,这才走了出来。
客厅一片狼藉,满地碎片,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电视挂在墙上,屏幕粉粉碎,柜式空调也被推倒在地,餐桌和茶几上的玻璃裂开后掉了下来,就连皮沙发也被剪刀划破,像咧着嘴怪笑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