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不过一介垂髫童子,并不明白祖母和母亲每每灌输的这些话的意思,但苏子辰却能明白个八九不离十----叶赫那拉氏并不代表本尊能跟现在老大帝国最高权力拥有人之一拉上关系,毕竟一个是镶黄旗出身,一个是正白旗下,或许入关之前是一家人,但沿袭到今天,早就出了五服了,根本不能让本尊及家庭籍此从西边那位皇太后那里得到荣华富贵;不过,世管佐领就厉害了,代表着从后金开始到清廷覆灭,这两百多年里,作为八旗基础单位的某个牛录里,世世代代都由第一代牛录额真(汉语即佐领)的后人继承佐领的官职,换句话说,即便本尊现在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在父祖皆亡的情况下,直接就成了正白旗满洲第二参领第二佐领(牛录)的佐领,享受四品官的政治待遇和俸禄,并在某种意义上是第二佐领二百余年人丁增长后数千家庭、数万人丁的主子,与此对应的是,有清一代,除了蒙古爵位基本是世袭外,无论是宗室爵位还是异性功臣爵位都是降等承袭,也就是说,国初某个一等公的直系子孙,只要不争气,很快就只能剩下正七品恩骑尉的头衔当米虫,某个黄带子,几代承袭下来,子孙或许就只能以闲散宗室的名义得到四品官的待遇,俸禄什么的还要少于世管佐领,真正能世袭罔替的,也不过就那么十二位铁帽子王罢了。
当然,如果是康乾年间亦或是嘉道年间,一个世管佐领足以让苏子辰什么都不干,悠游享乐一辈子,但问题是,现在已经是公元一八六三年、清同治二年了,这是中国历史走入最黑暗时代的前夜,同光中兴仿佛一个永远不会褪色的美梦,却不知道不到三十多年后,老大帝国便将面临瓜剖豆分的可悲命运。
一想到八国联军进入北京后的烧杀劫掠,苏子辰就浑身的不自在,仿佛左腿的骨折已经愈合,酸痛酸痛犹如蚂蚁在心间扰动一样。
救中国,苏子辰自认还没有那么伟大,何况他现在根本就无能为力----一个才七岁的孩子,想要短时间内混到中枢,决定一国之兴衰存亡,即便是再大能的穿越者,也不敢空口白牙的说这样的大话吧。
苏子辰正在琢磨着,旗装少女发现他醒了,于是走过来替他搽脸穿衣。
苏子辰哭笑不得,心里委实别扭,于是为了排遣,他主动开口道:“厄云,我自己来吧。”
旗装少女噗呲笑了一声,开口回应道:“我可不敢当小主子的姐姐,再说了,以前哪一次不是我替小主子穿的衣服,现而今腿都折了,居然要自己穿衣服了,是真学乖了,还是存着其他什么胡闹的心思呢?”
口里说着主子,行事上却不把本尊当成主子,在封建社会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吗?苏子辰有些糊涂了,于是仔细想了想,这才记起,这位名叫东珠的,是母亲娘家派人伺候的,并不单纯是奴婢仆人,似乎家里还有人当了什么官。
这么一想,苏子辰忽然明白了什么,没错,父祖如此显赫,按照门当户对的规矩,母族也不应该简单了才是,那么本尊的母亲一族、祖母一族又该是什么样的门第呢?
苏子辰认真的从记忆库里榨取着,有了,原来本尊的母亲姓喜塔腊氏,外祖父似乎当过一省的巡抚,不过在太平军起义中因为以疆臣的身份丢失省城,犯了死罪,所以最终服毒自杀了。不过烂船也有三斤铁,一任巡抚做下来,家里是趁了不少钱,而且自杀赎罪也救了上上下下的同僚,人走人情留下了,所以不但女儿依旧能找个好人家,留下的儿子依旧能以刑部笔帖式起家,进而当上了刑部主事,最近还谋着外放呢,这也解释得通了,为什么喜塔腊氏相貌不错,却没有在秀女阶段被留在宫中的原因。
至于本尊的祖母,姓瓜尔佳氏,祖上世代将门,曾外祖父据说当过总兵官,不过同样是死于太平军起义期间,这也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本尊的祖母能嫁进苏家,也能解释,本尊的祖母与本尊母亲喜塔腊氏之间关系良好----都是相同经历嘛。
不过本尊的小脑袋里也就知道这点东西里,至于那个外放的舅舅是谁,祖母家还有什么亲戚什么的,要么是不记得了,要么是根本就不知道。倒是苏子辰这个学历史的,知道的还更多一点,结合他在另一个时空中看过的资料,显然东珠家极大可能是母族喜塔腊氏的家生奴婢(包衣)出身,家里人或跟着本尊的外祖父或跟着本尊的舅舅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所以,在选秀之前把东珠安排到喜塔腊氏身边伺候,算是尽了奴婢的义务,等日后东珠可以嫁人了,少不得还要由喜塔腊氏出份头面当娘家的嫁妆,因此不能视作单纯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