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转眼已经是隆冬时节了,北京城里大雪纷飞,整个城市的污垢都掩埋在雪花下,看起来一片素净。不过积雪不但压垮了部分贫苦人家的房顶、冻死了部分乞丐,也造成了通行困难,所以,这个礼拜日的上午,苏宬没有跟关天栋城外去骑马射箭,反而以苏家世管佐领的威望挨家挨户的敲响了六条巷子上各家的门,组织三老四少把巷子里的积雪都铲了一遍----去年,巷子里的居民中就有人踩雪行路时不慎滑倒摔断了腿,所以,这回苏子辰一组织,各家都派出了人手----正所谓人多好办事,短短一个早上整条巷子的积雪都被铲了干净,甚至带动了沿线铁匠营、八宝胡同、半道胡同的一些人家一起出门铲雪,一时间六条胡同沿线热火朝天,再加上熊孩子调皮捣蛋在一边丢雪球打雪仗,热闹的仿佛提前过了年。
只不过苏家的影响力还是有限,只能顾着六条巷子这一亩三分地,出了六条巷子,无论是东面的朝内南小街还是西面的东四牌坊一线还是一脚低一脚高的样子,一如大清国貌似红火的洋务运动并不能改变五千年古国积重难返的状况一般无二。
身先士卒的出了一身汗,苏宬原本准备洗个热水澡就猫家里不出去了,可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去一趟抬头巷,一来看看几个小鬼头有没有放飞自己,二来也是跟兰度约好了要下午上法文课的,洋鬼子可是守诺之人,放人鸽子,会影响洋鬼子对自己的印象。
于是吃过午饭,苏子辰跟瓜尔佳氏和喜塔腊氏打了声招呼,便去了外城,不过出于对积雪路滑的考量,苏子辰没有骑着马去,而是坐了贾三的骡车。
只是等到了抬头巷一看,苏子辰吓了一跳,抬头巷这边已经人仰马翻了----原来郭大早上没吃饭就爬屋顶除雪,结果下梯子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低血糖的原因滑了一下,直接从梯子上摔了下来,还好人没其他事就是腰给扭了,一开始还不觉得,结果越来越疼,最后只能躺在床上叫唤,而厨娘马家嫂子也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到现在都没来上工,因此只能由郭大媳妇做的早饭和午饭;结果郭大媳妇既要做饭又要照顾老公,急的都六神无主了,看见苏子辰来,像看见主心骨似的,人软绵绵的,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苏子辰心说这叫什么事嘛,但没办法,事情总得一件件解决,于是问清楚情况的苏子辰首先先打发田大有去边上樱桃斜街李家医馆去找跌打师傅给郭大看伤,同时让载自己来抬头巷的苏家车夫贾三去马家婶子家问问出了什么事,接着又安排李宝贵去巷口周三饭铺定四大碗和一大摞棒子面贴饼的晚餐。
四大碗是啥菜?炸面鱼、醋溜白菜、炒鸡蛋和豆腐丸子,量大管饱,价钱更是平易近人,四大海碗的菜加起来才二十几个当十大子而已。
啥?想吃肉,做梦吧,这是什么年月,有鸡蛋吃已经算是开荤了,何况炸面鱼和豆腐丸子都是油里过的,也算是油腥了,没年没节能吃上,你就偷着乐吧,还敢挑,真是日子过的太舒坦了,皮痒、欠揍了······也就是马家婶子今天旷工无人做饭、苏宬又体贴郭大媳妇需要照顾丈夫,否则抬头巷的两大六小也就是中午剩的高粱面窝窝头就腌咸菜的份,哪还有机会多打一回牙祭的。
当然苏子辰要是这天在抬头巷吃午饭的话,总会有一道、两道真正的肉菜,等苏子辰吃剩下的,自然也就成了三个大人、六个孩子的福利,但问题是,苏子辰吃剩下的本来就不多,三大六小这么一分,每个人能分的可能也就是一筷子而已,也只有月底的时候,苏子辰才会开恩给几个人安排像今天这么一顿油水足的----倒不是苏子辰舍不得花钱,正所谓斗米恩升米仇,在这能吃饱就是天大福分的时代,想要培养出忠心耿耿的心腹,前提是要让他们分清了尊卑,别忘了本分······
没一会,跑得飞快的田大有便带回了李家医馆坐堂的跌打大夫。
年近四十的跌打大夫看罢了郭大的伤势,做出判断:“扭了筋,倒没其他什么大碍,我先替你擦一下药油,不过要是硬挺的话,日后就可能使不上劲了。”
等用药油擦了一遍之后大夫随即开了个方子,叮嘱道:“三天内不要用劲,然后要遵照医嘱内服外擦。”
郭大媳妇千恩万谢,把大夫给送走了,回头就给苏子辰磕了一个头。
苏子辰急忙扶起郭大媳妇,同时告诉她:“医钱、药钱,你不必担心,先从我这支,以后慢慢扣,三年五年的不着急,也不耽误你们用钱的时候。”
郭大媳妇捂着脸,哽咽的点点头,正想开口道谢,安排临时看房的岑三过来报告道:“主子,洋鬼子和赵先生来了。”
“行了,你好好照看你当家的吧,”苏子辰吩咐一句,走出门房,却一眼看见兰度浑身泥点。“郎度士先生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