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月妹妹不是说贺大姑娘在睡觉吗?”旁边有人低声疑问道。
“谁知道这贺大姑娘是真的在睡觉,还是看不起我们呀!”楼筱玉那边的娘子军中便有人如此反驳。
“玲月妹妹?”先前问话之人便疑惑地看向了黄玲月。
只见黄玲月面色不改,反而气哼哼地瞪向说贺大姑娘看不起她们的那个姑娘:“这位姐姐,你凭什么这么说呀?你是和我们一辆车了呢,还是你是贺大姑娘肚子里的蛔虫?我下车时见到贺大姑娘是在睡觉。你却又是见到了什么才会做出她看不起你这样的推测呢?”
“我……”那姑娘被问得顿时语塞。
黄玲月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叉腰指着几个起哄的最厉害的姑娘道:“这几位姐姐也真是有趣。人家贺大姑娘还没有露过面说过话,你们就直接给人冠上了这样的罪名。这是不是就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这是不是就叫莫须有呀?”
“哎,我看这几位姑娘倒是有些面熟啊。令尊是在都察院还是大理寺呢?这种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给人扣帽子的做法是不是令尊家传呀?”
第N+1章
这话委实狠,顿时便说得那几人声音都没有了。几乎被她指名道姓的,父亲在都察院也不知大理寺的那几位姑娘更是面红耳赤,直接就掩面遁入人群之中不再开口说话了。
只是毕竟还会有人不死心,在那里愤愤然道:“大家到了这里,不都下来和众家姐妹相认聊天吗?凭什么她贺大姑娘就例外呀?躲在车子上面也不来见我们。可见是架子大了,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黄玲月正待说什么,却看见自家马车窗帘微微一动,随即便被人慢慢卷了上去。
“雁姐姐。”她叫道。“这可是把你给吵醒了吧?”小姑娘的话声中带了点委屈。
卷起布帷的车窗中露出贺疏雁精致而美好的脸,她微笑地看向黄玲月,柔声安抚道:“没事,我已经完全清醒了,谢谢妹妹替我说话。”
随即她看向之前叫的颇凶的那几人,神容淡淡如高天岑远:“这几位姐姐妹妹,就是为了此事而在我马车外面喧哗吗?”他语调轻柔不起波澜,但仔细听却又带着几分冷意。
“我且问你们,此行我们目的是赏花宴吧?却不知这赏花宴举行的地点是在何处?莫非是我看错了帖子?赏花宴并非是在大佛寺举行,而是在这西城门外?”
“赏、赏花宴自然是在大佛寺啊……”被她质问的姑娘弱弱地回答道,气势已然被对方压倒,一边回答着,一边觉得似乎哪里要不好。
“既然是大佛寺,那可曾到得地方?既然没有到地方,那你又凭什么逼我下车来呢?”贺疏雁挑眉问道。“还是说,你觉得只要是在这条道上,我见到了你,就一定要下车来与你寒暄见礼吗?请问这位姑娘,你又是什么封号?什么品级?”
“再者,我再请问。你们认为像今天这种情况,不管我睡没睡着,我都应该下车来与你们见礼吗?却不知各位姑娘都是什么身份?竟然因我睡着而没有下车,就要来问我的罪?恕我直言,若各位有品级有封号,出门有人洒水净街鸣鞭,那倒是可以治我不敬之罪。可若与我一般无非是平民女子,那这么做未免有些逾制了吧?”
“三者,我还想请问,这边停了这么多辆马车,是否马车上每一位姑娘都下来向你们见过礼了?问过安了?”贺疏雁伸手比了比旁边零散分布的马车,那边车上的人似乎也听到了这阵子骚动,无不纷纷揭开布帘向她们这里看来。“若是没有,你们又为何独冲我一个人而来?还是说继我之后你们还要向她们一一问罪过去?”
说到最后,少女脸上挂起一个冷讽的笑容:“各位姐姐妹妹在做事前,能否先想一想自己的立场是否能站得住脚?”
“贺大姑娘,也不尽如是。我们……我们也是听贺三姑娘说她下车后和你说过话,我们怕你有什么不舒服,这才来问候于你。”被贺疏雁那凌厉的语言攻势杀得溃不成军的人群中,有人如此张口辩驳道。
“是么?那贺某在此谢过各位好意了。但是我家三妹妹说她和我说过话各位就来了?是么,三妹妹?”贺疏雁眼神冷淡地看向人群中忍不住向后躲的贺凌韵。“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不如你和我们说说,你和我都说了些什么吧?”
这话一说,顿时将贺凌韵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骤然成了众人眼神交汇之处。
“我……我……”贺凌韵支吾起来,“也……也没说什么……我就是问姐姐感觉如何……”
“是么?”贺疏雁眼神高冷地轻声问了一句,却顿时把贺凌韵接下去的话和那句“是的”生生憋在了喉咙里。
好在贺疏雁并不想把这事闹到无法收场。毕竟同是贺家姐妹,没到必要时同室操戈未免还是不好看,再者也不想在赏花宴之前就扫了大家的兴致,于是在看到之前兴冲冲过来兴师问罪的人基本都偃旗息鼓,而始作俑者贺凌韵也满面涨红尴尬地说不出话来,便也就不再乘胜追击了。
只见她说完这番话后,便再无继续反击下去的趋势,反而和笑温雅地点头道:“如此看来,竟是一场误会。我在这里谢过各位姐姐妹妹的关心了。不过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陆陆续续人似乎也到得差不多了,倒不如大家各自准备下,准备迎接公主的鸾驾吧。”
这番话不管怎么说,也算给足了在场众人面子和台阶,于是不少人便与她笑着点头招呼了一声,便各自散去。李玉娇等人虽心有不甘,但也确实怠慢不得即将到来的公主,不由也各自冷着脸散了开去。
黄小姑娘左右看看,见此刻危机已解除,又看向那贺家姐妹,便明智的向一边避开,留给他们足够的空间好私底下谈话。
贺疏雁看了眼人群散开后便被孤零零显露出来的贺凌韵,只见后者满脸的悲忿不平,忍不住开口道:“心里不痛快?是因为没有整到我,还是因为我之前没给你留面子?”
“你心里应该最清楚我到底有没有给你留面子吧?我且不说同为贺家女儿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了。就说你到现在有几次如愿以偿从我身上得到好去?做人难道不应该要么聪明些,要么识时务些吗?你倒是说说,你把你的聪明和识时务都放在哪里了?没装在脑子里吗?明知不可为还非要扑上来,最后落得飞蛾扑火粉身碎骨,又能怨得了谁呢?”
“行了,这里就你我二人,你站在那里摆出这副表情又是给谁看的?能对我产生丝毫影响?”贺疏雁毫不留情地说道。
“妹妹不明白。若是如姐姐所说,同为贺家女儿,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姐姐又为什么在人群之前如此折辱妹妹,让妹妹如此下不来台呢?可见姐姐也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贺凌韵恨声道。
“我折辱你?”贺疏雁仿佛听到了极为好笑之事,忍不住掩唇笑道:“你不妨先弄弄清楚,这到底是我折辱你还是你自取其辱。若不是你在她们面前胡说八道,又怎会引发今天这场事端?”
“是了,或许你也没想到,她们竟然冲动如斯,当着今天这个时候便要来找我麻烦。你或许想的是,只需在她们面前抹黑我,便是她们并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将你对我的抹黑记在心里,或者告诉自己的亲朋好友便也就达成了你的愿望。”
“而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我,并不可能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事。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讨得好去,占尽天下便宜。这才是你真实的想法吧,只可惜事与愿违。”
“那,这难道不是你自取其辱吗?更何况我虽认为同为贺家女儿,应当在外维护家族名声。即使你我再不和,也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姐妹情深的样子来。可是你并不是这么认为不是吗?”
“那既然你已抹黑我在先,我又何须对你说仁义呢?你也应该清楚,若是我愿意,刚才我就能把你彻底打倒在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歹还给你留着身光鲜的衣服在。结果你还有脸质问我?你在质问别人之前,能不能先反省一下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有没有这个资格?”
说完这些话,贺疏雁不再理她,反而是下了车来,向之前避到一边的黄玲月走去。
“玲月妹妹,此番多谢你为我仗义执言了。”贺疏雁屈膝谢道。
“姐姐这是说哪里话?本来就是她们欺人太甚嘛。”黄小姑娘笑吟吟地拉着贺疏雁的手回答道。
黄鸿远也从之前站立的地方走了过来。掩在斗笠阴影下的双眼灼灼地注视着贺疏雁:“贺大姑娘当真不简单。”他笑着,由衷钦佩地说道。“能收能放,能屈能伸,能虚能实。贺大姑娘倒真深谙兵法之真意也。”
“三公子过奖了。”贺疏雁浅浅一笑,低头福身道。
面前的少年公子,此时虽穿着车夫的粗布衣服,甚至大半眉眼都被斗笠所压住,行止间却颇有贵气。而他那忽然间的一笑,更是顿时便让人觉得温文儒雅亲切随和。
“那是,我雁姐姐可厉害了!”黄玲月在一边忙不迭地见缝插针地打着边鼓,一张娇憨小脸上满是与有荣焉。
三人又说笑了没几句,就看见不远外城门开处,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行了过来。
从贺疏雁所在位置,便能清楚地看见幡旗幢幢,听见鼓乐声声。除此外,仔细看,还能分辨出各色方伞圆扇,骏马灯笼,簇拥着中间一以金红二色的高大象辂,踏着渺渺仙乐而来。
这竟然是半幅仪仗啊!贺疏雁暗暗一算,不由在心中轻轻叹道。虽然公主出行,摆出仪仗本是常事,可这回并非什么郑重隆重的场合,这半幅仪仗摆出来,只怕要招了不少人的眼吧。